日頭高高掛起。

山間一座小木棚後面傳來幾聲雞鳴,晏衡被那聲音吵得皺了皺眉,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先看見了木頭搭制的天花板,再轉頭,看見木屋門被推開,日光照射進來,晃得他眼暈,慢騰騰伸手去擋。

“哎,姑娘,你醒啦!”

是個陌生人的聲音,晏衡警覺地清醒過來,一下子坐起身。眼前的青年穿著粗皮革製成的褂子,背上背了一把長弓,肩上扛著一頭野豬,手裡還提了兩只野兔子,似乎是個獵戶。

那人放下自己身上這些東西,擦擦汗坐下,嘰嘰喳喳和晏衡說著些有的沒的。

晏衡有些想不起昨晚發生了什麼,是在山中幸運地遇到此人?然後用了金縷曲吸了他的氣血?並且還沒被這人當成惡人,反而救到了底?

他依稀記得昨晚渾渾噩噩間,有人在他耳邊大喊:“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誰給你膽子亂走的!”

是這個人嗎?

他又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濕透的那件女裝已經被人脫掉,換了一身粗布麻衣,仍然是女子制式。

晏衡有點奇怪,這個獵戶給自己換了衣服,現在還把他當成姑娘?

他捎帶試探地問:“昨夜,是你救了我?”

獵戶訝然:“姑娘你忘了?昨晚要下大雨,俺早早就回家咧,是你男人帶著你敲俺家門,說迷路了,你又病暈過去,俺看你倆都被雨澆透了,才讓你小夫妻倆住一晚的。”

晏衡聽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來小謝昨晚終究回來找他了。難道那會兒他離開……其實只是為了引開追兵?

他對他用了那功法嗎?他沒有推開他嗎?

晏衡有些煩躁地絞了絞手指,四下看了看不像有其他人,只好囁嚅著問:“那我、我夫君呢?”

“我在這呀,好夫人這就想我了嗎?”

小謝一貫懶散的聲音從木屋外傳來,獵戶一側身,讓出門口的視線來,就看見他揹著一捆柴火沿著斜坡走近了木屋。

晏衡撇了撇嘴,偏過了頭去。

小謝放下柴火笑嘻嘻地進了屋,獵戶同他道了謝,便把屋子讓給了他倆說悄悄話。

晏衡冷冰冰道:“怎麼,昨晚去而複返了麼。”

他悄悄瞄了小謝一眼,不料看見對方面色發白,嘴唇幹裂,雖然還是那副討打的笑容,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看上去都很不好,彷彿病的那個是他才對。

晏衡匆忙下了床上前一步,眼裡藏了一絲憂慮,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小謝笑道。可是那笑容好像也有些力不從心。

晏衡心裡咯噔一聲,狠咬了一下嘴唇,道:“是不是……我昨晚……”

雖然記憶還有點模糊,但他幾乎確定昨晚他用了金縷曲的人一定是小謝,說不定還很糟糕的失控了,乃至於害他虛弱至斯?

小謝見他的樣子就知他在想什麼,勾著唇角道:“別多想,不是那麼回事。”

晏衡猶豫了盯了他一會兒,見他不願多說,終是收回目光,低聲道:“昨晚的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搜山。昨晚多謝你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盡快趕路去許城吧。”

話說出去半天,卻沒有得到小謝任何回應,晏衡不由再次抬頭看他,只見小謝眼皮翕動,一副倦怠不堪的樣子。

晏衡慌忙上前扶住他,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額頭,溫度還正常:“你到底怎麼了?別再說沒事了,你看上去很不好,是不是我……我昨晚用的太過……”

小謝忽然低笑了出聲:“晏樓主,你這樣說話可要叫人誤會的。”

晏衡攢著眉瞪他。

小謝被他瞪地嘆了口氣,幽幽道:“是是是,我這個樣子就是怪你,我這麼說你高興麼?真是的,我也是腦子長泡了,怎麼敢在這時候救你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了。晏衡託著他的身子不讓他倒下去,著急地拍了拍他的臉,叫道:“小謝,你清醒點,你到底怎麼了?”

“我……現在走不了,”小謝一隻手搭在了晏衡肩上作為支撐,上半身整個都躬了下去,不知道是累還是疼地,“此地……是不宜久留。晏樓主,你一個人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