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趁著銅雀離開,重新又從床上爬了起來,自己取過她放下的熱毛巾洗了把臉,還在房間裡活動了一把身子。

過了一會兒銅雀還沒回來,他幹脆把窗子也開啟了,撐著窗沿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還伸出手去撥弄了一下橫在窗前的一枝紅杏。

隨即他便聽到杏樹上傳來一聲輕笑:“晏少樓主,真是雅興。”

那人隨性地坐在枝杈間,腳踩樹幹,手肘撐著膝蓋,歪頭看晏衡。他順手捏了一把杏花瓣,捉弄地往晏衡頭上扔去,不料正好晏衡這時抬頭看他,那些花瓣就撒了他一臉。

晏衡被花粉的氣味嗆到,掩著鼻子偏過頭咳了幾聲。倒是始作俑者看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盯了晏衡片刻,居然有點臉紅的轉開了目光。心裡想著,怎麼那雙眼睛好像帶著橫波的?

隔花隔水的重逢,低頭與抬頭的人置換了位置,兩人都安靜的不可思議。

還是晏衡先開了口,哼道:“是你啊。”

真是怪了,問雨樓可是非歌佈置的防守,居然發現不了區區一個小乞丐麼。銅雀怎麼幾次三番中他的障眼法?簡直不敢置信。他都要懷疑銅雀是故意出去散步了。

樹上的小乞丐同樣覺得有怪趣,他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大活人越過守衛出現在晏衡面前,是其他人早該放訊號或者喊人了,再次也該做出點防備地姿態,可這個晏樓主不知是不是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就不怕自己是來取他性命的麼?

晏衡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對方開口表明來意,只好問道:“你不請自來,是何用意?總不能是上回沒給你錢,這回討到我問雨樓裡來了吧。”

小乞丐眼皮跳了一下:“你果然還記得我。”

“我這個人啊記仇,害過我的人我都忘不了。”晏衡似笑非笑道。一次普通的偷竊自然稱不上“害他”,只是晏衡猜,這個人明白他在說什麼。

小乞丐並不掩飾知情,扭頭預設了,半晌,哼唧唧道:“我這不是來給你道歉的嗎,那是個意外,你弄清楚些,我可不是妙吾的人。誰知道你錢袋裡面不裝錢,可不怪我。再說你受那傷一下就好了,就是疼一點……”小謝摸了摸鼻子,總覺得還是有點理虧。

晏衡淺笑了一下:“道歉?哪有人道歉是這樣溜進來的。”

小謝道:“還不是你晏樓主小氣?不放我進來。”

“喂,你究竟是來道歉還是來誣陷我的?誰知道你來了?”晏衡莫名其妙道。

“你不知道?”小謝提高了聲音,“你!你門房該換啦!”

他氣呼呼翻了個白眼,心道自己剛才真是蠢,在門外等了那老半天,還像個深閨怨婦一般揪著花瓣問:他生我氣?他懷疑我?他瞧不起我?他不記得我?他為什麼還不見我?

蠢到家了。

晏衡暗笑了一下。

少年心性。

“那好吧,你把錢袋還給我,就可以走了。”晏衡沖他攤開掌心。

少年一下子又瞪住了眼睛,蹙著眉頭糾結什麼似的,將錢袋攥到了手裡,要給不給的樣子,說道:“你沒聽清嗎?我是來道歉的!間接害你受傷,對不起了。”

“我知道啊。”晏衡點點頭,晃了一下手,“還給我啊。”

“你還沒接受我的道歉。”

晏衡“噗”地笑了出來:“好好,我接受了,還給我吧。”

“這麼隨便?”小乞丐皺眉道,“一點都不真誠。”

晏衡這下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無奈地看著他,又晃了晃手掌。小乞丐狠狠地拍了下膝蓋,說道:“我憑本事偷的錢袋,為什麼還給你?不給!”

晏少樓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收回手,忍住破壞優雅的沖動,後退一步,“啪”地合上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