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舟將湯白託付給張嫂後這才安心去上班,在授課的時候他心中一直掛著一些事,現在有點心神不寧。

他按了下遙控筆,瞟了眼螢幕上的ppt,右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繼續慢條斯理地侃侃而談。

少頃,他將桌上的東西大致收拾好後,溫聲說道“如果沒有別的問題——”他看了眼手機螢幕上的時間,“那今天就先提前下課。”

下面的同學一陣歡呼雀躍然後以迅雷之勢火速地收好自己的書包,一些個性突出的男生已經開始給予熱烈卻又疏疏稀稀得鼓掌聲,有的早就提前收好東西就等一聲令下。

只是大家都沒敢踏出教室一步,畢竟陸舟還佇立在講臺上,他那修長挺拔如同節竹般的身姿,筆直地站在臺上那塊光線略暗的地方給人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直到他走出了教室,同學們才陸陸續續從教室口魚貫而出,由此可見,陸舟在學生之中的號召力可所謂是可見一斑,非同凡響。

陸舟心中總是存放著一個名叫湯白的疙瘩,宛如放置幾天後有些粘手的糖,陸舟是從來不肯相信任何人的,他把自己放在一間狹仄的小房子裡,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但是湯白他不一樣。

湯白就是個傻子,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任何表情,心裡想什麼從臉上就是什麼,一覽無餘,高興就是高興,難過就是難過,陸舟應該承認,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陸舟才只是陸舟而已,並不是大學教師,也不是曾經的操盤手。

明明湯白對於他這種人而言是最值得信賴的,可是他現在並不敢像之前那樣肯定,前幾天發生的事情讓他完全意識到湯白真的只是一個心智五歲的小孩,即使他有著成年男子的體魄。

該怎麼辦呢?他有些苦惱,小孩子那麼健忘,短期記憶又差,給顆糖就笑不給糖就哭,看到好玩的就隨隨便便跟人走的習慣要怎麼辦才好?

陸舟嘆氣地揉了揉頭發,他還是先回到辦公室再細作打算。

“你們都在誇陸舟多好多好,我看你們真是膚淺,我覺得他那個人城府深得很,明明就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陳老師用他那粗厚的嗓音怪聲怪調地說道。

“陸老師才不是你說的這樣。”有人看不慣地小聲反駁道。

“呵,你們女人就是容易被別人那好看的皮囊所迷惑,識人不清啊。”

陸舟剛抬起的腳步又在辦公室門口停了下來,他嘴角溢位淺淺的笑,狐貍的眼閃過一絲算計的精光,他盯著虛掩的大門半分有餘,他腦袋微微後仰,望了眼略有些陰沉的天空,烏壓壓如同鉛黑描繪的一片片以老人蹣跚的姿態緩慢移動,看來沒過多久就有一場雨要來臨。

陸舟邁開步伐原路返回沒有驚動裡面一人。

臨走之前裡面還有絮絮叨叨說著什麼。

蒼蠅一樣的東西,真煩。

陸舟的家是處於江城郊區的半山腰出,人煙稀少,一路上難得見著幾個人。

他回到家的時候湯白正癱坐在地上堆著積木,張嫂則自個拿著個小板凳坐在一旁手腳不停地織著線團。

陸舟穿上便鞋,將車鑰匙放在玄關處的鐵盤裡,幾步走到湯白麵前,蹲下身來與他平齊,笑聲問道“傻子今天有沒有很乖呀?”

湯白停下手中的東西,噘著嘴眉頭難看地皺在一起,滿臉困惑,他學著陸舟剛才的語氣,說出的話有些口齒不清,“乖、乖呀。”

張嫂在一旁插嘴道“小白今天玩了大半天的積木,沒有哭鬧,嘴裡一直喊著糖糖,我正把糖給他卻又不肯張嘴。”

陸舟瞭然地笑了笑,伸手掐了掐湯白的臉頰,他從口袋裡拿出今天特地去買的狐貍掛飾然後遞給他。

湯白顯然對這個新玩意有極大的興趣,樂不釋手,咧著嘴,“糖糖。”

陸舟細細瞧著他的手指這才發現他的指甲有點長,需要修剪一下。

湯白的手指很漂亮,指甲的顏色很淡,指腹很柔軟,摸起來像一塊浸了水的海綿。

湯白很安靜地看著陸舟,眼眸裡毫無雜質純粹得如同雪山融化的水在太陽的照耀下泛著粼粼璀璨的光。

歲月裡,得一人斯,笑以靜好。

湯白忽然動了動,指了指窗外,道“玩。”

這長時間的相處,陸舟早就熟練的掌控了與湯白的交流方式,他會說一些單音節的字,因為相對來說還算,如果遇到複雜的會用自己看到的一些東西來代表它。

比如說他現在想出去,他就會用手指向窗戶,表示他想要出去。又或者他會拉著你的衣袖使勁地拽著你往門口處。

在沒有語言時,動作往往更加直接明瞭。

陸舟搖了搖頭,和聲和氣地解釋道“上次湯白出門的時候不乖,所以這次不能出去了。”

他說完依舊帶著他那溫雅的笑,陸舟知道湯白喜歡看他笑,他繼續說著,“張嫂,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帶他出去一步,這家裡的東西隨你用,錢放在櫃臺上,他想吃什麼就給他買什麼。”

張嫂支支吾吾道了聲好。她垂著頭不太敢正眼瞧著前面男人的背影。

門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