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

男人走下了車,摘下墨鏡仰頭望著六層筒子樓,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姓趙的出手還真是大方。”

跟在他身後走下車的兩名保鏢不敢吭聲。其中一人先行沖進了樓梯,確定沒有危險之後又退了出來:“先生,是9門202。廚房和臥室的窗戶裡都有人影,隔著門也可以聽見說話聲,肯定在家。”

男人點了點頭,率先走進了門洞。筒子樓過道狹窄且沒有電梯,每層的佈局只有四戶,簡單明瞭。202室裝著陳舊的防盜門,男人按響了貓眼下方紅色的按鈕,刺耳的門鈴聲在陰暗的樓道中倏然炸響。

“誰呀?!”門內傳來一聲老年男人的怒吼。

門外的男人雙手好整以暇地收回口袋裡,勾勾唇,滿意地笑了。他還記得這把破鑼嗓子,看來沒有找錯人。

一陣兵荒馬亂的吵嚷聲後,防盜門上的貓眼兒忽然一黑,小女孩細弱的聲線隔著門板傳出來:“您找誰?”

“我們是統計局的。”男人從風衣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張證件,向貓眼兒前揮了揮,“現在在做20xx年小普查,需要問您幾個簡單的問題。結束之後,接受調查的居民都可以獲得一份紅包。”

門內的人猶豫著,從貓眼中仔細打量男人。也許是因為男人風衣內的西裝太過嚴謹正式,又或許是因為他英俊帥氣的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再或者小女孩是單純地對紅包動了心——防盜門終於被緩緩開啟了一條縫:“您不要進來,就這麼……”

“砰!!”男人一腳狠狠踹在防盜門上,小女孩被撞翻在地,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然而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長腿一邁,徑自走進了簡陋的小屋。跟在他身後的兩名保鏢連忙跟進,皮鞋在白色瓷磚上留下兩串鮮明的灰跡。

被吵鬧聲驚動的老大爺從臥室跑出來,一隻手裡還握著遙控器:“臭丫頭片子又哭!!有娘生沒娘養的敗家貨,開個門都……誰讓,讓你開門的……”

老大爺一見到男人這陣仗,就知道來者不善,但一時間也沒能辨認出他是何人,慌亂驚恐地連連向後退了幾步:“你……你們這是私闖民宅!!”

他一面說著,一面撲向了茶幾上的座機:“我,我報警了!!”

但是男人怎麼可能讓他如願?離得近的保鏢一個箭步上前,輕而易舉地扭住了老大爺的兩條胳膊。皮鞋在他腿窩裡一踩,老大爺就“撲通”一聲雙膝著地,跪倒在了男人的面前。

“大爺。”男人彎下腰,親切道,“您不記得我了嗎?”

老大爺睜著混沌的雙眼,尚且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一口痰就想吐到男人的臉上:“不法分子!社會敗類!我兒子可是當警察的——”

可他那張老嘴剛一用力,男人就一腳踢在他腮幫子上,口水和涎液流滿了老大爺的下巴:“您老那小兒子,偷走存款後已經一年沒回過家了吧?聽說您前年發了筆橫財,那可是不義之財啊。”

聽他這樣講,老大爺乏邁的記憶中劃過一束銳光,男人的臉和記憶中某個陌生人的面孔逐漸重合,最終跨越了時間的度量合二為一。驚懼立刻爬滿了鬆弛老邁的臉,老大爺哆哆嗦嗦著尖叫道:“不是我!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嘖嘖,”男人把腳底在玄關的地攤上擦了擦,步伐閑適地走進餐廳,隨意拉了把椅子坐下。老大爺立刻被拖拽著膀子壓了過來,破舊的衣褲摩擦過地磚發出扭曲矯揉的輕響。

不再和他廢話,男人問道:“是誰指使你做的?”

“沒人啊,沒人——哎喲!!”他否認的話音一落地,手腕就被身後的保鏢反向狠狠一扭,鑽心的痛讓冷汗瞬間爬滿了後背。

男人翹著二郎腿,鞋尖兒在他臉前晃來晃去:“第二次問,是誰指使你做的?”

冷汗淋漓的老頭兒張口結舌,抬頭呆呆地看著男人鄙夷的充滿戾氣的臉,下意識搖了搖頭。保鏢立刻摁住了他頭兩次的穴位,用力一捏。

酷刑之下,老頭目眥欲裂,唾液從無法合攏的嘴巴裡流了出來,夾帶著一根根鮮明的血絲。

“最後一次,”男人等他緩過來重新開始喘氣後,第三次開口問道,“是誰?”

一雙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老頭當即發出一聲悽厲的遊絲般的吼叫:“我說!!我都說,是有人故意讓我訛你的!!他,他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拿三輪撞你的車……錢,錢都給你……”

男人哼笑一聲,站起來:“你見到那個人了嗎?”

“沒有,他帶著墨鏡,我……啊!!”一股大力揪住了他的頭發,把他的頭狠狠摜在瓷磚上。

“想想你應該說什麼,”保鏢拎起他被砸破的頭,威脅道,“想好了再說話,否則就讓你再也張不了嘴。”

“見到了!!我見到了!!”被扼住了生命的恐懼令老大爺一瞬間茅塞頓開。他手腳並用爬到男人的腳下,瘋狂地用頭頂摩擦著男人的小腿,“我可以指證他!!雖然他帶著墨鏡,但他右臉上有一道特別長的刀疤,特別嚇人!!還有他給我的錢,雖然被我兒子偷走了,但賬戶記錄還在!都給你,我什麼都給你——”

“這是宏門資本現有的合作夥伴與通訊渠道。”坐在對面的男人自信從容地笑著,把一份檔案推到葉黎的面前,“只要你幫我這個忙,趙弘鐸倒臺之後,這些都是遠揚的。”

葉黎拿起了檔案,靠回椅背中,一目十行將檔案看完。其中關鍵資訊被黑槓擋住了,但仍然可以據此判斷完整版的確有效,季允民並沒有騙他。

然而,這些在葉黎眼中已經實在沒有任何吸引力了。他之所以今天會坐在季允民的面前,僅僅是為了扳倒趙弘鐸:“為什麼找我?現在遠揚的總裁還是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