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趕到遠揚大廈的時候,葉景生的辦公室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葉黎早已不見了蹤影。

高大的椅背背對著他,葉景生沉聲道:“怎麼又回來了?”

“是我。”

椅子轉到了正面。葉景生微微驚愕地看著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孟江,忽地莞爾一笑:“你趕過來做什麼?”

“葉黎,他已經走了?”孟江自顧自地說著,轉身又要離開,去被葉景生叫住了。

男人察覺到孟江的反常,厲聲喝問:“你要找他做什麼!”

孟江回過頭,安靜地看著他,眼睛裡卻又從未有過的破釜沉舟之意:“你剛剛,又和他說了什麼?之前我告訴你秦穆是趙弘鐸的人時,你根本不相信。現在又為什麼要讓我構陷秦穆?”

“我不過是讓你把對我說過的話重複一遍罷了,怎麼?對著葉黎,你撒不出慌嗎?”葉景生嘲諷道,“你怎麼不敢告訴他,你才是趙弘鐸安插在遠揚裡的釘子!和你父親當年一模一樣。”

“我敢,”孟江坦然道,“可是您敢嗎?”

葉景生一怔,隨即大笑出聲:“孟江,你瘋了嗎?葉黎知道這一切有什麼好處,你不是一直喜歡他嗎?讓他恨秦穆,難道不是一舉兩得?”

聞言,孟江也笑了,淡淡的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所以,您的目的,就是為了離間他和秦穆?”

葉景生的臉色陡然一沉,因為憤怒和激動而瞪圓了雙眼,咬牙切齒道:“他們必須分開,必須分開!絕對不能……”絕對不能發生茍且之事!他一直在暗中監視著秦穆,他竟然對葉黎動了心!葉景生只是想一想便覺得遍體生寒,十指不住地發顫,攥緊了桌沿。

一句話沒有說完,但是孟江已經明白其中的深意了——早在很久以前,他就開始的懷疑,現在終於露出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但命運的巨輪已經無法轉向。

最後,他向葉景生的笑了一下。沒有悲憫,只有無盡的悲哀:“如果這一切有人錯了的話,那只是一個人的錯——就是您。”

淩晨的時候,葉黎的手機又響了。

他回到了南林路3號,並沒有睡,身邊也沒有人。羅皓宇似乎出了嚴重的車禍,羅皓遠正在從緬甸趕回來的路上,在此之前秦穆不可能離開醫院。

在和錢老師告別之後,秦穆又給他打了個電話,拜託他幫忙收拾出來個小行李箱。如果皓宇情況不妙的話,羅皓遠會堅持守在國內,而他可能要飛一趟緬甸幫羅家照看生意。

葉黎一口氣答應了下來,而電話另一端的秦穆在焦頭爛額地情況下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放下手機後,葉黎麻木地走進秦穆的臥室扯出一個小行李箱,“砰”一聲摔開。

秦穆又要走一段時間了。

離開也好,他才有時間解決這團亂麻。

葉黎半跪在地上,整理著秦穆的衣物,忽而一張名片從口袋裡瓢到地板上。他撿了起來,卡紙上大大方方地印著三個字:趙武猗。

他認識,圈子裡臭名遠揚的官二代——趙弘鐸的侄子,專職坑蒙拐騙。但凡是和趙弘鐸有利益輸送的人,沒少被他騷擾過。

葉黎一個激靈,只覺得手指尖捏著的是一片烙鐵,順著神經燙傷了他的脊柱,讓他直不起腰。名片被扔到了地板上,他扶著自己的膝蓋搖搖晃晃著站了起來,撲向了秦穆放在辦公桌上的私人電腦。

密碼他知道,是兩個人的生日,而現在這份甜蜜卻十分諷刺,讓他輸入密碼的手指抖得更厲害了——螢幕被順利解鎖了,葉黎只來得及順一口氣,開啟瀏覽器歷史記錄的片刻後他整個人陷入了更深更黑暗的旋渦。

是“華榮地産”的專案資料。

在葉黎從美國回來之前,秦穆就在查華榮地産——原來他早就知道,那個專案有問題!

葉黎癱倒在轉椅上,許久,忽然發出一聲破碎的笑。他盯著熒光閃爍的螢幕,什麼也沒有想,又彷彿只消在一瞬間又想到了很多……到最後,都化成秦穆笑著的模樣。

葉黎沒有告訴過他,他很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眼神睥睨,神情跳脫,多情的唇角似勾非勾,似乎一切都無所謂,一切都不在乎。

那雙極黑的眼睛裡,也曾清晰地有過他的倒影。現在葉黎卻不敢肯定,秦穆透過他看到了多少榮華富貴錦繡前程……又或者,他不過是他的獵物罷了,就像錢老師所說的那樣。

葉黎並沒有很強的征服欲。一直以來,他只是習慣把事情做到完美罷了。若說讓他放下,也並沒有什麼捨不得的。如果秦穆真的可以做的比他更好,想要他手裡的權利、股份和金錢,他並不是不能給。

可是胸膛裡跳動的這顆心髒,他先給出去了,不料卻迎來千瘡百孔的結局。

手機在桌面上跳舞。葉黎沒有搭理,它在沉默半分鐘後又喧鬧了起來,幾乎要震動著滾下桌面。深吸口氣後,葉黎拿起了機子:來電人是孟江。

“喂?”

“你沒有休息,”這次,一向彬彬有禮的孟江連寒暄都懶得做了,直入主題道,“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聊聊。”

孟江的車停在樓下。

葉黎只在居家服外套了一件風衣,便匆匆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