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東大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斜了。秦穆側頭望著落地窗外的殘陽,如潑灑在天際的一捧血,無法令人感到絲毫的溫暖。

辦公室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只剩下了他,和癱坐在扶手椅中的賀名涵。

“秦穆,你真是做得漂亮。”賀名涵擦了一把頭上的漢,嘲諷道,“那是誰給你的東西?”

秦穆依然望著窗外,只留給他一道孤高蕭索的背影,寒聲道:“我就在遠揚工作,會議紀要罷了,有什麼東西是我找不到的?”

賀名涵一口氣憋在了胸口:這話,還是他剛剛自己說的。當他試圖把和遠揚就鼎聲影業專案談判失利的責任推卸到秦穆身上的時候,極力控告秦穆將黛山文化的真實財務狀況私相授受予了葉黎,畢竟他是在遠揚工作,“有什麼東西是他找不到的”?

現在,秦穆原原本本把這話還給了他。

“我如果是你,早已經坐不住。”秦穆嘲諷道,“難為您還能把會聽到完,不過今後您的日子可能就不好過了。那群資本家合夥人吃人不吐骨頭的,您想放狗咬人,卻沒想到被反咬一口吧?”

“秦穆,禍從口出,你最好仔細點自己的嘴。”賀名涵陰沉道。

“這句話,應該沒有人比您更明白。”

說著,秦穆從口袋裡逃出手機,調出了葉黎發給他的音訊檔案,開啟了公放。

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從音響中傳出來的時候,賀名涵憤怒地站了起來,大吼道:“這東西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賀叔叔,您應該知道,我沒有在股東大會上把它放出來,已經非常給您面子了。”秦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收回手機,“我就當以此還了您之前在我父親葬禮上維護我和我母親的情。不過那件事情,我仍然會追查到底的。”

忽而,他神秘一笑,陰森道:“哪怕是因此,我也不希望您離開黛山文化,您說是嗎?”

“這個音訊,”賀名涵抬起手,顫抖著指向秦穆的手機,“是誰給你的?葉黎,還是葉景生?”

秦穆沒有說話。

“秦穆,這句話我和你說最後一次,你給我聽好了!”賀名涵眯起眼睛,“你父親不是我害死的,害秦文川的另有其人。如果你繼續這麼不知天高地厚,小心被人當槍使了。”

說罷,他拂袖而去。

而秦穆的拳頭越攥越緊。他閉上了眼睛,似乎又看到了那間血腥的靈堂,和秦文川胸口綻放的大朵殷紅……

葉黎的未接來電還躺在他的通話記錄裡,只有一通。

秦穆低頭握著手機,身體隨電梯緩緩下降,一同墜落的還有心髒。

他清楚,自己太年輕,還來不及在公司栽培自己的親信,憑一己之身是不可能玩的過賀名涵以及其他心懷不軌的公司股東的;而秦文川留下來的人,大多對他也並不信服——但,這是今天之前的事了。

葉黎幫了他一把,讓他在眾股東面前狠狠挫了賀名涵的鋒芒。

但他究竟又是出於什麼心裡幫了他呢?秦穆看不出來,這對葉黎有一絲一毫的好處。更何況,現在的葉黎難道不應該對他避之不及嗎……

秦穆忽然心存幻想:或許葉黎根本就不知道他那情難自已的一吻。哪怕知道這樣的機率微乎其微,秦穆卻不自覺勾起了唇角,低頭認真地來回劃弄著手機螢幕。

只是看到葉黎的未接來電,他就覺得很溫暖,一時間竟捨不得撥回去。

穿過公司大堂的時候,秦穆忽然感到有一束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四下尋找了半圈,不費吹灰之力就看見了坐在角落處真皮沙發上的男人。

葉黎也拿著手機。與他四目相對的瞬間,笑著招了招手。

一瞬間,恍若隔世。

“小叔……”

葉黎看著秦穆向自己走近,笑得促狹:“被刁難了吧?”

他指的是股東大會上的事,秦穆搖搖頭:“張秘書來的正好。”

事實上,股東大會一開始,賀名涵就直接向他發難了。當時他百口莫辯,看著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像群蚊蠅般喋喋不休,向他瞥去的目光無不是陰冷森然的,恨不得吸他的血,以抵償自己的損失。

直到張秘書出現在走廊上,把檔案交給了他,又提醒他檢視郵件——那一刻的震驚和感動,無以複加。葉黎幫助他從困境中解脫出來,懸崖邊上伸出的那隻手永遠是最有力最溫暖的。

他無法阻止自己握住。

“走,”葉黎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一推,“我送你回家。”

秦穆身體微微一震,將那隻手攥在自己手心裡:“謝謝你小叔。”

葉黎笑問:“怎麼謝我?”

秦穆想了想:“今晚留在我家吃飯好嗎?”

“一頓飯就想報答我,也太便宜了吧?”

秦穆不動聲色地瞄了眼自己被攥緊的手,強行壓抑的心跳幾乎沖破胸膛:“以後我都聽你的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