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帶著米蘭兒進了廂房,一進門屋內的暖氣就將人身上帶進來的寒氣逼退,裡面似乎還燻著香,一股淡淡的幽香彌漫在空氣中。

屋子裡古色古香的,這才是真正符合米蘭兒想象中的古代,牆不想老房子那般用泥土和著曬幹的稻草糊的,牆上刷了白色的粉,掛了一副仕女圖,鏤空的每一扇門都是精雕細琢過的,屋內擺著的桌椅,床榻沉澱著一種獨屬這個年代的味道。

頭一次讓米蘭兒覺得,原來這個世界也不是那麼差,只是她沒有遇上而已,但這一切也沒有太過糟糕,只要是有存在的可能性,她終有一天也能達到。

“小兄弟,這位是我們東家。”王管事黑著臉朝米蘭兒提醒道。

薛錦年看著不如米家康規矩的瘦小的少年,一進來就左顧右盼的,眼裡閃過一絲鄙夷。

這一抹鄙夷剛好被回過頭來的米蘭兒捕捉到,薛錦年一愣,也沒有一點心虛,更加怡然自得的樣子。

只是對上少年的眼睛,那雙眼睛同旁邊站著的米家康相比也截然不同,她直直地望了過來,無畏無懼,甚至還帶著銳利的光芒,讓他不由想到了鷹隼。

薛錦年饒有趣味地撐著下巴,挑挑眉,嘴角微揚,“你就是主事的人?賣菜的事是你負責的?那為什麼剛剛不跟上來!”

說到這,王管事想起來這是自己疏忽了,上前一步請罪,這事是他沒問清楚,以為這少年瘦瘦小小的,理所應然地認為他沒有那個能力,就自覺忽略過他了。

薛錦年掃了王管事一眼,讓王管事頭皮有點發麻,頂著主子的眼神,王管事低垂著頭,眼神有點不安。

這少爺回去的時候是京城裡派了人來接的,幾年前跟他一起來到這小鎮的沒一個人有被帶回去,全都留在了這裡,所以也沒有人知道這一趟回去,少爺是不是經歷了些什麼?不然怎麼會那麼令人不安?這是之前所完全沒有過的,盡管他依舊像以前那般吊兒郎當的做派。

“你們簽的文書能讓我看一下嗎?”米蘭兒直視面前看起來更像公子哥而非一家酒樓東家的薛錦年,直接索要道。

薛錦年摩挲了一下自己剛剛修過,卻還有點刺的下巴,颳了刮,才慢悠悠驕矜地抬了一下下巴,示意王管事拿給米蘭兒。

看過了兩人上量過的契約,米蘭兒凝眉,沉吟了一下,“這裡的條件太過苛刻了。”

“哪裡?”

薛錦年和米蘭兒之間只隔著一張桌子,用毛筆寫的字是比較大,米蘭兒十分確信這麼點距離,除非這公子哥是高度近視才有可能看不見。

米蘭兒忍著想把手中的紙懟到他臉上去的念頭,轉過頭交給身旁的王管事,“你拿給他看,第二行到第四行的條件要重新商量一下。”

見王管事已經將文書交到薛錦年手上,米蘭兒開始講起自己的意見來。

“還有,你這裡只說了要是我們可以按時交貨,或提前交貨所能得到的福利,但若是不可以呢?還有這麼多菜,這途中又是如何安排,是你們派人過來還是我們拉過來,這費用又該怎麼算。”

米蘭兒嘴皮子上下一碰,噼裡啪啦地列舉了許多不合適的地方。

薛錦年原本想著按照米蘭兒進來是那眼皮子淺的勁,也看不出這文書裡的漏洞,誰知道她列舉出來的比他想得還全,還周到。

眉峰擰了起來,凸起了一座又一座小山丘。

站在米蘭兒身旁的米家康對於米蘭兒的話,越聽越入神,越聽越心驚,這些地方他完全沒有想到,只看到了對方給的好處,差點就眼巴巴地簽了,到時候還得幹勁十足地給人家做牛做馬,怕是被人賣了還替人數著錢。

越想米家康越心驚,汗都冒出來了。

薛錦年看看文書,又看看米蘭兒,只見她絲毫不怕,盯著自己直要個說法。

啪地一聲,薛錦年將手中的紙往桌上一拍,“好,很好,我還以為這鄉下盡是不識字的土包子,倒是我錯把明珠當魚目了,真沒想到還有這樣嘴皮子利索的人才。”

對於破壞了自己的計劃的米蘭兒,薛錦年含笑地說著,咬緊了“人才”二字。

米蘭兒輕輕揚唇一笑,“東家過獎了,紫雲鎮多的是比我強的人,我不過是剛好懂點小皮毛而已。”

米蘭兒不笑還好,就是隻笑不說話也還好,她這麼一笑,這麼一說,把薛錦年氣得頭都要冒煙了。

薛錦年差點繃不住,這是什麼意思?將他的小心思揭破了的小子只是懂點小皮毛而已,那他不就是比這懂點小皮毛的焉巴瘦猴還不如了。

“王管事,送客。”薛錦年怒目米蘭兒,將擬定好的文書揉成一團,朝地上狠狠一扔。

眼看這契約就要訂了,結果卻反悔了,米家康急得想要上前挽救。

被米蘭兒拉住了,“我們先走吧,這薛東家可能是屋裡炭火燒得太旺,上火了。”

米家康也不敢惹怒火中的薛錦年,畢竟人家背景在那,做生意也只是興起玩玩而已,跟他這些謀生的不同。

“走吧。”王管事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