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屏迷迷糊糊間抓住慕蘇的袖子,有氣無力道:“先生,點漆……還沒回來……”

慕蘇連忙道:“無妨,等會兒我喚人去尋他。你先去歇著吧。”

畫屏這才放心地鬆了手。

慕蘇站在原地,看著兩個女孩跪的地方都已經被汗水打濕,氣不打一處來,正準備與賀樓乘夜理論,就感覺一件厚重的大氅被披在了背上。轉頭,是賀樓乘夜稜角分明的面容和琥珀色的眸子,近到可以看見他眼中的血絲。

賀樓乘夜給他披上大氅,道:“把鞋穿上。”

慕蘇本來想要理論的話,不知為何,看見他眸子裡的血絲後突然嚥了回去。

賀樓乘夜非常滿意地看著慕蘇穿上鞋然後站在床邊,背對著他問:“賀樓單於有話可以直說了。”

賀樓乘夜看著他,面上沒有什麼變化,許久才道:“過幾日我要去北邊一趟,你可要與我一起?”

慕蘇轉身看向他,神色猶疑。

賀樓乘夜笑道:“你莫不是一輩子都打算呆在這兒?”

“夜王殿下不怕我還活著的訊息透露出去?”慕蘇淡淡道。

賀樓乘夜淡淡道:“夏帝一月來遣送了四名使臣來探虛實,最後一個也已經相信你已經死了。而且他也知道孤已經很不開心了。”

慕蘇一愣,驀地心底一涼:“還是夜王殿下好手段,慕蘇得到如此重視實在惶恐。”

賀樓乘夜淡淡道:“想要一個人銷聲匿跡對我來說還不是什麼難事,即使是隱瞞夏帝。”

自信和孤傲從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慕蘇心底卻沒有絲毫懷疑。

父親以前與自己談起過賀樓乘夜,這個男人在成為單於之前,似乎就有著非常強大的勢力與手腕,閬玥單於對於他而言或許是個挑戰,但絕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畢竟在閬玥這樣一個地方,能夠稱得上對手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慕蘇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心底的恐懼正在一點一點壓滅憤怒和怨恨。他第一次覺得在這個男人面前,他根本想不到要如何反抗。

他沒有絲毫弱點與破綻,就算有,自己也觸及不到。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回絕,卻突然聽見門外一陣騷動,他看向賀樓乘夜,但看見對方蹙起的眉頭時便知道門外的事情他並不知曉。

慕蘇連忙走到門口,因為並不允許出去,他問門口的侍衛道:“怎麼了?”

侍衛雖然奉命把守在門口,但並沒有頤指氣使,而是相當恭敬抱拳道:“先生等著,我去看看。”說完兩人就先後出門。

賀樓乘夜在身後看著,眼中劃過一絲難以發覺的光芒。

他可未曾規定過這些侍衛以及侍女對慕蘇的態度,他能在短短一月內將這整座偏殿內的人都降服,著實不易。賀樓乘夜很明白,這不是靠智慧與手腕,這完全是靠慕蘇自身的性格與處世態度。

這才是他最天生的武器。

慕蘇在門口等著,門外的嘈雜聲愈來愈大,若不是賀樓乘夜在身後他幾乎要撩簾出去。只不過片刻,就有侍衛進來,面露沉重道:“先生!出事了!點漆……”

慕蘇心中一沉道:“點漆如何?!”

“點漆……死了。”

慕蘇心中宛如雷劈一般,他都來不及問緣由,急忙撩開簾子走了出去。侍衛伸手想要攔他,但被隨即而來的賀樓乘夜伸手製止。

慕蘇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看見天空了,只是此時他卻沒有心情去欣賞天空,他站在兩階臺階之上,雙手都在戰慄。他的瞳孔縮成一個點,本就沒有血色的臉色更加青白。

在兩階臺階下方,幾名侍衛圍成一個圈,圈內是一堆血肉模糊的肢體。

說那是肢體,因為那已經完全失去了人形,慕蘇只是一眼便看見了那血手還攥著的半截硯臺。正是慕蘇讓點漆去取來的那種硯。

他的胃中猛地一動,立馬扭轉身體,扶著柱子幹嘔起來。青白纖長的手按在冰冷的石柱上,透骨的寒。

幾名侍衛看著慕蘇,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聽候命令,卻猛地看見殿裡又走出來的人,頓時單膝跪地道:“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