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禦淡然勾唇,看似全無介意,只是低低的一句,“舅舅若是喜歡,不妨常來坐坐。”

顏克誠知道這不過是客套話,並未認真,輕淺一笑,接著才注意到靳禦手中端著的那一把棕色煙鬥,遠觀望去,便知道成色上層,是高階尚品,他不由得濃眉一挑,喜上心頭。

他喜煙,更好煙鬥,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我記得……你是不吸煙的。”顏克誠略微沉眸,各種意味昭然若揭,不過是等著靳禦識趣,主動送上來。

畢竟靳禦從不吸煙,這並不是秘密。

放眼周邊望去,隨便請出一兩個人,幾乎都是煙不離手的老煙槍,即便是一些不吸煙的人,為了融合進這般的氣氛偶爾也會象徵性的碰上兩口,以識抬舉,可靳禦身處這樣的環境,卻有著這般的自制力,實屬難得。

靳禦漫步上前,將手中的煙鬥遞到顏克誠的面前,低聲一句,“好東西放在我這裡也是浪費,舅舅若是喜歡,還請笑納。”

果然,靳禦很是慧眼識色,顏克誠滿意的笑著,傾身接過,端在手中細細端詳,接著情不得已的“呀”了一聲,贊嘆說:“這煙鬥用的是上好的老石楠木的根瘤,造型流暢不說,紋路異常完美,這可是極品中的極品,價值可是不菲。”

“這是用二百五十年樹齡的老石楠木根瘤精雕而成的煙鬥,物以稀為貴,這種臻品現在是越來越少了。”靳禦慨嘆。

顏克誠聽罷,雙眸更是一亮,他剛剛只覺得這是貴重的東西,卻沒有想到這小小的東西竟然遠遠超出了他的估量,隨即試探地問了一句,“你可捨得?”

靳禦淺笑,點了點頭,道,“舅舅是行家,這煙鬥遇到舅舅,才是不枉其價值,雖然說是割愛,可是,捨得。”

顏克誠聽罷,喜上眉頭,拿出了煙絲,將煙頭添上,細細壓好,細火點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不由得屏氣凝神,遲遲不忍撥出,好一股清冽的木香,純純勾人,引人入勝。

聞到惱人的煙味,靳禦微微蹙眉,他雙手插進線條流暢的西褲口袋,悠然向遠處走去,踱步在大廳的波斯地毯上,淡淡的說:“都知道,許多高階定製的煙鬥都是由石楠木精雕而成的,而這其中最為精貴的要數二百五十年以上樹齡的老石楠木根瘤,論在二戰以前,想買到這種樹齡的煙鬥還是極有可能的,可是隨著市場對其需求日益強甚,那些易於被採伐的高齡石楠木已經被開發用盡,一些百年樹齡的石楠木開始成為了高階煙鬥的選材用料,再到二戰後,即便是一些高階品牌,也不得不使用一些十五年樹齡的石楠木作為原材料,而那些高齡石楠木製成的煙鬥瞬間就成了市面上的搶手貨。”

靳禦悠然的講述著有關那個年代的歷史,熟穩的語氣,彷彿這一切都由他親身經歷一般,娓娓道來。

顏克誠聽罷,也是深深入迷,含著靳禦送上的煙鬥,聽到要點,更是頻頻點頭。

從來他只有使用煙鬥的喜好,也知道怎樣區分上乘的東西,可奈何他是個粗人,對於這般詳實的歷史,他很少深究。

靳禦漫步到落地窗前,修然轉身,看向顏克誠,突然問了一句,“舅舅可知道,手中的那枚煙鬥産自哪裡?用的是哪裡的木材?”

“這是法國的牌子。”顏克誠識得那標誌,接著濃眉緊蹙,“至於這用料……”

靳禦淺笑,接著薄唇微動,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流,蘇,島。”

“哦?”顏克誠驚訝,“流蘇島竟然還有這等寶貝?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聞過?”

靳禦似乎已經料到了顏克誠會有這般的反應,他絲毫不意外,只是清淺的勾唇,背身望向窗外,看著遠處的天際,沉聲說:“當年法軍佔領流蘇島,在追擊我軍殘部的時候,誤入了一片山林,因為對當地地勢不是很熟悉,法軍的追擊失利了,但是卻意外發現了一片老石楠木林區,之後,法軍將領隨即上報給了法國當局,法國當局意識到這片樹林的價值,他們並沒有急於開採,而是將這片山林秘密的保護了起來,如今這片樹林的估值水漲船高,一旦開採,其商業價值不可估量。”

顏克誠聽罷,心中隱隱生畏,那是被法方嚴密保護起來的區域,想必一定有重軍把手,即便他手中掌握著最前沿的軍事情報網落,可是對於這件事,他卻是聞所未聞。

可靳禦,他對於這件事已是早有耳聞,顏克誠再難低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了,很顯然,他手中的情報網很可能已經遠遠超過了他身為一個總理本身該有的許可權。

顏克誠微聲嘆氣,略微皺眉,神色肅穆,“今天你讓我過來,應該不僅僅是讓我聽你講有關這煙鬥的故事吧?”

靳禦聽罷,往回踱步,走向酒櫃取下一瓶洋酒,一併拿了兩個酒杯,倒了兩杯酒,來到顏克誠的身邊,長臂一伸,將酒杯遞了過去,顏克誠信然接過,舉杯飲下,一幹二淨,燒烈的洋酒一併入喉,卻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靳禦拿起酒瓶,一邊為他斟上酒,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的開口,“流蘇島雖然地域不甚遼闊,可是由於它得天特厚的地理優勢,讓這座小島孕育了無數豐富的物産,以至千百年來,雖然戰火紛飛,朝代更疊,可是流蘇島卻彷如與世隔絕一般,遠離在戰亂之外,獨善其身,所以,古時,流蘇島也常常被人稱作為流蘇仙境,又稱為仙人島。直到近代,航海技術越見發達,這才讓法軍得以優勢,佔領了這座寶島。幾十年來,有關流蘇島的歸屬問題,兩國間的談判從未間斷,可是法方遲遲不願交還流蘇島的主權,正是因為他們知道,這座島本身的價值,已經遠遠超出了世人對於他們的估量,流蘇島已經不僅僅是一座金融中心,其蘊含的潛在價值一旦公開,勢必將震驚世人。”

“如今流蘇島回歸已成定局,有關島內的一切,金陵有權一併收回。”顏克誠篤定。

“未必。”靳禦淡淡的一句,舉杯輕飲下一杯洋酒,繼續說:“法方自然已經預料到這樣的局面,必然會透過各種渠道完成這些資源的戰略私有化,因為按照國際法的有關規定,軍方也好,政府也好,是無權對私人財産充公沒收的。”

顏克誠聽罷,怒上心頭,粗厚的掌心狠拍了一下桌面,憤憤地說:“這幫洋鬼頭!”

靳禦依舊端著那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繼續說:“流蘇島的回歸,只是萬千阻難的一個開局,日後,才是一場真正的硬仗,收複國土易,收複民心難,收回主權易,收回這些遺落民間的珍寶,才是難。”

“關於流蘇島,瀚麟有何部署啊?”顏克誠拈著酒杯,悠然的問。

靳禦深思微沉,“父親一向主張大國風範,仁禮治天下,關於流蘇島的駐守問題,父親的意思是,派一個一萬人的部隊駐軍島上,而重兵則放在大陸對岸,這樣也可以與島內行程策應之勢。至於島內,特首將遵從民意,在島內推舉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