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為了繪圖我還帶了不少畫具,若是不好好看看這燈會,可就要辜負它們了……]

最後浥塵拍了拍花滿樓的肩膀,在他手心替畫具委屈到。

花滿樓一驚,才突然省得自己還拉著她的手站在原地。他連忙放開她的手向後退了幾步,莫名有些無措:“抱歉……”

突然,玉笛在花滿樓眉心輕輕敲了一下。

[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今天在你面前好像總是……有些失態”,花滿樓揉了揉額頭,輕笑著嘆了一句。

[我……]

一句話尚未寫完,龍燈帶著鼎沸的人潮遠遠向寺廟靠近,喧鬧的聲音讓二人一驚。

恰巧這時小姑娘拎著兩盞荷花燈和她母親一起走來,花滿樓和她們解釋了幾句,果斷回程抄小路送她們下山。

擁擠的人群,是真的可怕。

送她們回城之後,花滿樓和浥塵拿著小姑娘送的花燈和麵具,準備再回去看看,畢竟浥塵還什麼都沒開始畫,就這樣走了怪可惜的。

於是最後便有了兩人抱著一堆東西坐在酒樓屋頂的情景。佛寺周圍樹林繁茂不便觀燈,山城裡也就這棟樓最合適了。

花滿樓買了酒,坐在浥塵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另一隻手幫浥塵壓著畫紙方便她和自己聊天。而浥塵則一手持炭筆在畫紙上描畫,一手在花滿樓掌心書寫。

[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去小樓再閑兩天嗎?我去把畫整理好著上顏色。]

“怎會介意……不管什麼時候,百花樓的大門都會為你敞開的”,花滿樓感受著夜風裡屬於萬物的氣息,突然轉頭看向了浥塵身邊的畫具,“你用的是什麼顏料?我竟然分辨不出來。”

[這麼說來你能簡單識別顏色了?]

“是的。上好的顏料多以礦物、土質、動植物等為原料,也有些是人工製成,比如東坡居士等人就愛用煤煙加以麝香冰片等珍貴藥材制墨,這些顏料都有獨特的氣味,只是簡單混合的話我多少能分辨一些。”

[那可不巧了。我用的顏料是很多年前一位師公為他妹妹特製的那種,當時顏料大多刺鼻,何況正常人承受範圍內的香氣對她也是很重的負荷。偏巧那位小姐善畫,師公不願埋沒她的天賦,於是遍尋提色之法做了一套幾乎無味的顏料。]

[後來他的妹妹以畫悟道,也成了一代極為強大的峰主,我們這一代一般叫她丹青先生,我幼時曾在她門下呆過幾年。]

“也就是那時候喜歡上繪畫的?”

[那倒不是。]

炭筆在紙上飛速塗繪著,沙沙作響。不久之後,浥塵碰了碰花滿樓的手,示意他抬手換上一張新的畫紙。

[這要從我重傷那次說起。那時候吊命差不多就用了一年,最初我五感微弱,長期昏睡,只是偶爾清醒。後來藥峰的師叔們發現,如果當值的人好看一分,我就多醒一時。]

[那段時間有不少長的好看的師兄師姐主動加入藥峰或去那裡當值,當時還有說法,能讓我醒得最久的人就是最好看的,所以也算帶動了藥峰的收徒熱潮吧……]

“等等……你師父和師叔們都未加阻止嗎?”

[那時他們已經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什麼法子都往我身上試……不過最後總算是好了,而且一位師兄對此貢獻良多,後來休養的時候就和他混熟了。]

[再後來他在戰場上治病救人積勞成疾而亡,又經歷了一些事情,我就只記得他渾身是血冰冷慘白的遺容了……他是一個很好看也很注重儀表的人,可我卻並不記得他最美好的樣子……所以我才去學畫的,結果學了這麼多年只有人物畫不好。]

[或許是天意吧。]

花滿樓感受著掌心的那一抹溫和恬然,心下嘆息——她總是一副雲淡風輕澄明徹悟的樣子,難過的反倒是他,可見世間情愛,真不公平。

“你師父就任你呆在外邊?”

[那時大師兄二師兄長年在外,三師兄尚需靜養複健,其他師兄師弟用師父的話說就是處在一個‘人嫌狗不愛’的階段,所以讓我先去修身養性陶冶情操了。]

……

他們坐在那裡聊了很久,久到煙花人潮都快散盡,久到夜晚都開始泛起寒意,浥塵說,星漢流轉,格外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