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陰雨綿綿不絕,窗外總能瞧見大夫提著藥箱,朝柳予安的院子走去。

自那一日柳予安吐血之後,十禾便許久都沒有見到他了。

十禾以手半捧著臉,不禁嘆了口氣。

教書先生成日裡,都在唸一些之乎者也,今日破天荒的說了一遭詩經《鄭風·風雨》那篇。

十禾聽得一知半解,照舊在案下偷偷看些風月戲本子,可總也心不在焉的。

直到那老先生卷著書,摸摸鬍鬚說出那一句“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十禾猛的抬起頭來,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她腦中頓時浮現出柳予安的身影來。

陌上花開千層錦繡,落英繽紛,少年立於其間,紅衣墨髮逸逸拂動,散落於肩。

少年回眸一笑,尤勝罌粟花開,叫人為之沉淪其間,謂之驚鴻。

老先生的手板驟然落在桌前。

將十禾一驚,捏著戲本子的手,恍惚間一鬆,順著桌沿掉到了地上。

老先生眯了眯眼睛,先十禾一步,把桌底下的戲本子撿了起來。

藍皮書面赫然寫著“西廂記”三個大字,老先生撫鬍鬚的手都重了重,眼睛瞪得老大,鬍子幾乎要吹起來。

“稚子無知,你竟看這些閒……”

十禾見狀直接爬上桌子,翻了過去一拍老先生的後背,向外衝出去,“先生,你是不是說的累了,你歇歇哈!休息休息哈!”

老先生被這一拍,驚的兩步趔趄,向前衝去,等站穩時,十禾已然沒了蹤影,只剩下兩扇門,拍在牆上,尚在晃盪。

十禾撒腳丫子,就朝柳予安的房間奔去。

房門並未關上,有個身著藍衫的粗獷大漢放下手中藥箱,正在給柳予安把脈。

柳夫人雙眉緊擰,捏著帕子坐在一邊,手中帕子已被捏的不成樣子。

那滿面胡茬,粗獷的漢子模樣,實在很難和大夫掛鉤,倒像是誰人僱來的打手,把起脈來,顯得很是突兀。

那粗獷大夫,鬆開了搭在柳予安腕上的手,眉心死擰,神色很是凝重。

柳夫人激動地扶椅起身,忙問“大夫,如何?”

那粗獷大夫說了半晌叫人聽不懂的醫理,最後補上一句“若尋得靈氣充沛的靈山,只怕,少說也需六七年靜養。”

柳夫人掩唇驚撥出聲,猛然朝柳予安床前衝過去,險些摔倒“六七年?”

好在小桃手疾眼快,及時將她扶住。

柳夫人的雙眸一下子就開始發紅,以帕掩面,哽咽道“你自小身子就不好,十年前生了大病,好容易救回來,偏偏又染疾養了兩年才算大好,如今怎麼又……”

柳予安唇色發白,自床榻之上坐起身來,蹙眉安慰道“母親若不願兒子離去,在家養也是一樣的。”

粗獷大夫震驚地看了一眼柳予安,立刻跳起來反駁“那怎麼行!在家……”

柳予安側目瞥了粗獷大夫一眼,那大夫立刻住嘴,乾笑兩聲才繼續道“此病唯有靜養,若傷了神思,只怕……”

粗獷大夫故作高深的留了半句,柳夫人立即驚愕失色,踉蹌後退數步,若非小桃扶的穩,只怕要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