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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平身,穀雨扯了扯長月的袖子,小聲問:“那真是你皇兄?”

長月捂著嘴偷笑:“千真萬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都多久沒見過我皇兄了。”

穀雨心想:還……真沒有多久。

小時候她在京城,因為父親官居高位,她便有了許多在宮中走動的機會。那時候賀芸芸、長月同她都是玩在一塊兒的,穀雨和公主走得近,家中長輩覺得是好事。

長月生得肉乎,還稱得上是少女嬌憨,她哥哥和她吃著一樣的宮宴皇糧,喂養得太好,從小就長得團團圓圓、富貴如意。

蕭長衾乃是乾安帝同皇後所出長子,高貴無比的太子爺,前幾年已經立了儲。小時候天真爛漫童言無忌,穀雨還笑過他圓潤的身材,沒想到多年不見,那人已在宮牆間打磨成了如玉君子。

萬貴妃早從榻上起身,柔柔弱弱地去迎乾安帝,狹長的鳳眼一掃蕭長衾,笑道:“今兒個太子殿下也來看臣妾的海棠宴,真是叫臣妾臉上長光。”

蕭長衾笑笑:“貴妃娘娘的宮宴向來生動,今日趕巧,隨父皇一道來看看。”

萬貴妃順著話音朝乾安帝撒了兩句嬌,心裡卻十分不得勁。她一看到蕭長衾就會想起皇後,接著就會想起雖然六宮由她主宰,可那個病秧子到底才是真正的萬嬪之首,永遠壓在她頭上。

太子孝順,對貴妃向來冷淡,今日不請自來,著實稀奇。

萬貴妃扶著皇帝坐下,眼珠子轉轉想繼續旁敲側擊兩句,抬眼卻發現蕭長衾正看著遠處的什麼人。貴妃隨著移去視線,發現他看的好像是……自己家那上不得臺面的弟媳。

穀雨和好友久別重逢,拉著手說起話來沒完沒了,全然沒意識到投過來的視線。

某人卻比她警覺得多。

萬玉深看了看遠處凝視她的蕭長衾,又看了看自己家那位沒心沒肺無知無覺的祖宗,臉色沉沉,周身氣場驟然變冷,凍得周圍幾米內一時沒人敢上前。

自從他重生而來,提前把穀雨娶回家裡,其他人的時間線似乎也跟著加快了。

他記得上輩子蕭長衾到加冠時都還是個胖子,每日沉迷美食,見誰都憨厚溫和地笑笑,連坊間都傳,說太子是個任人揉捏的面團。

後來……後來是因為什麼事,蕭長衾忽然發奮勤勉起來,名聲隨著身形一起改變,漸漸有了明君之相。

……是因為什麼事來著?

萬玉深皺起眉,看著眼前這座重金打造的禦花園。

賓客,太子,貴妃,老皇帝……方才那快得像是眼花的黑影。夜色下落花鋪了滿地,宮燈靜靜燃著,暖紅的光映著觥籌交錯的人群。

萬玉深忽然感到一絲奇怪的熟悉感,緊接著從遙遠的記憶深處回響出難以描述的不安。將軍摸了摸佩在腰間的刀鞘,鞋尖一轉,決定先到穀雨身邊護著。

他剛走出一步,石榴紅的裙角忽然晃到他眼前。賀芸芸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這一邊,巧妙地堵住萬玉深的去路,柔聲笑道:“上次府上招待不周,爹爹著我來問問將軍,何時再賞個光。”

萬玉深客氣地點點頭:“有空一定登門拜訪。”

說完,他就要從她身邊越過去。賀芸芸咬咬嘴唇,接著道:“阿芸學了幾道新菜,想給將軍嘗嘗。”

萬玉深眉心微蹙,遲鈍如他都感覺出這話有些不妥。將軍想了想,指著遠處的穀雨道:“不勞煩,內子都會。”

賀芸芸瞪直了眼。

小時候幾個姑娘被公主帶著貓在禦膳房裡倒騰吃食,谷大小姐做出來的拍黃瓜狗都不吃,氣得她發誓今後再也不碰灶臺鍋碗。

賀芸芸就不信,穀雨能洗手作羹湯?

她語氣發酸:“我從前還有幸嘗過貴夫人烹調的食物,實在是……只是不知多年過去,可有進步?”

萬玉深一臉平靜地看著她:“我喜歡。”

賀芸芸一愣,下意識脫口就想問:你當年不是說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