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也不想那些無望的要求了,男人無賴又陰險,她總算看透,冷聲道:“你把我丫頭怎麼了?”

霍亞夫用手指給她順著烏發,“你的丫頭暫時清閑一陣子,月例照給,我給你找了兩個更適合的。”

“哼!好隨時隨地看著我是吧,多勞夜煞大人費心了。我還能使出什麼么蛾子來,我力氣不如你,心機不如你,便是耍詐害人的功夫也不如你。”

字字錐心,霍亞夫卻笑著點點她的唇:“我是你的,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沈卿卿嬌嬌一笑,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也不再費多餘的嘴皮,冷然道:“我想回自己院子。”

“好。”

當晚,簡單收拾了下,沈卿卿與兩個丫頭往側院去,途中,她輕如細蚊道:“若是你們被費了手腳會怎麼樣?”她的聲音很輕,好像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說話還有點斷斷續續。但是盡管這樣,耳力目力驚人的丫頭是聽得一清二楚。

當即,其中一個丫頭回道:“沒了手腳,奴婢寧願不活了。”這只是她心直口快之言,卻聽到沈卿卿突然大吼:“你們是女子,沒了手腳你們還能嫁人,依靠男人,可若是一個習武的男人費了手腳,才是生不如死。他真的很殘忍,他是禽獸、”

兩個丫頭怔怔地立在原處,只一消功夫,女人哭停歇了似想通一般往回去,這才叫丫頭們喘過一口氣。

明月當空,男人高大的身軀如山般筆直地站在院外一動不動,乍看都以為是一堵牆。李婆剛從屋裡頭出來,見到此景嚇了一跳,奔過來急道:“大人,你傷得這麼重,怎麼出來了?”手燈一照,男人的臉紅得異常,眼睛下一圈青黑,竟然比剛送回來時還要憔悴:“你這樣子怎麼能好起來,快點回去。”

“阿姆,”男人一聲極為脆弱的呼喊,讓李婆怔在原處,多年了,還是他父母剛去世的時候才這樣喚過她,她記得當時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一下子就長大了,心裡埋了許多事見誰也不說,在墳前硬是一滴眼淚沒有流。自從當上夜煞,更是諱莫如深,難以揣測,她見了也是敬畏地喚他為大人,可是,憑著這聲阿姆,曾經那個少年又回來了,他是被傷透了啊。

“亞兒,為了一個不愛你的女子,你這又是何苦?”李婆覺得他一下似要坍塌下來,流著淚勸道:“天下女子之多,你要哪樣的沒有,你到底是何苦?”

“連你也知道她不愛我。”霍亞夫輕笑,廢了她心愛之人的一個侍衛,她就想要了他的命,哈哈,何其諷刺。他一直不敢想不敢去探女人的真心,她敷衍糨糊他的時候,他又何嘗感覺不到,他自欺欺人的以為等,以為時間可以讓她體會到自己的一片心意。可是,僅僅去了一趟西疆,女人就迫不及待地紅杏出牆,當他收到訊息之時,那猝不及防的痛,如一箭穿心。他全身每個毛細孔都痛不欲生,甚至不顧性命地孤身沖入狼獸的營帳,他只想盡早結束這無邊的戰鬥,瘋魔一般要回去守著那個女人,即便要他死。

只有見到她守著她,他才能心安,他終究是狠不下心來對她,還極力掩飾,他心裡沒有表面來的平靜,他抱著她,卻覺得她像沙子,一點都抓不住,他也是有恨有怨有痛的,可是便在要失去她的恐懼中掩埋了所有的情緒。

“阿姆,你說,她到底要什麼?”

她到底要什麼?

如今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就像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整日纏著她問這問那,可是李婆知道,這一回,他是被傷得千瘡百孔,是絕望無助到了極致,才會像孩童時這般問她。剛見到沈氏,李婆就覺得人兒美得有些禍害,但是沒想到這個傻小子會用情那麼深。

李婆長長一嘆:“這是命,強求不來,她若對你有一絲在意,就算是鐵石心腸也該化了。沈氏是個變通機靈的,阿姆也想不到她在情愛上會這樣執意,冥冥註定的緣分哎,上天也沒有辦法,平日我見她對你也是害怕得緊,可今日鬧的這一出,她是不管不顧霍出去了啊……亞兒,不若你就放手吧,你囚著她,她永遠是不會改變的,你也走不出去,聽阿姆的……”

一語成讖!

“可我放不了手,”霍亞夫痛苦地抓著頭,打斷道:“別說放手,她即便踏出這個府,我都受不了。”

李婆置身事外,似要看得更真切,走近了語重心長道:“她能這般待你,憑借得無非是你的寵愛,她恃寵而驕也不是沒有因由。女人最是軟弱也最是輕賤,你越是寵越是容忍就越是任她拿捏,她只會得寸進尺。亞兒,你不如退一步吧,把她晾晾,再美再驕傲的女人也熬不住丈夫不管不顧。”

霍亞夫不知道是否聽進去,眼神恍惚地盯著院中,那裡已經熄燈,漆黑一片,到處是冰涼與黑暗,一重重地把他裹緊了。李婆把院門關上,他還是緊盯著那道門坎,但是他與她,從來不是一道門的距離。

“你就算看穿了她也不會出來,她歇息了,你放心吧,沈氏雖然嬌氣放縱,卻是個明白人,想不開有可能,卻絕對不會做傻事。阿姆反而擔心你,楠兒就你一個血脈,你要好好愛惜自己。”楠兒是霍亞夫母親的閨名,李婆是跟著他母親嫁到霍家的乳孃,感情自是不一般。雖然不曉得到底什麼緣故,但也能猜到一些,霍亞夫武藝高強,如此重傷回來跟那女人脫不了幹系,如今鬧到要生要死的地步,女人還在火上澆油,這,到底是造的什麼孽啊。無意中,是把女人往壞裡去想。

霍亞夫閉了閉眼,往回走。李婆喟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負了你,可你何嘗不在折磨別人,老奴給夫人求個情,去看看她吧。”她又恢複到老奴這卑賤的自稱,無形中更是多了一份哀求。

霍亞夫沒有說話,不過腳步卻是往主院去的。

走到門間,大夫剛作過診斷,與丫頭說著話:“夫人這是怎麼傷的,紅花啊,那是要爛手腳的,幸好夫人手上沒有傷口,不然這手就要廢掉了,可不會這麼蛻皮來得簡單。”

清月不解:“紅花?你說,這個要撒在重傷的胸膛上會如何?”

大夫神色一縮:“爛身化膿,嚴重的還會一輩子躺在床上,這紅花貌似豔麗,難怪你們女人家喜歡拿來玩,可不要丟了性命。”說完就走了出去。

婉翩然聽聞,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她起身喚道:“清月,走,我們去見大人。”剛站起來,就看到門外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兒,他似要走的樣子,只留了一個背影,一動不動的,腳似是被釘在了地上。

“霍大哥!”婉翩然淚如泉湧地奔過去,從背後抱住他,“霍大哥,你別走。那個蛇蠍女人要你死,你一定聽見了,對不對?”

男人漠然地站著,低下頭看見她的雙手裹著一層紗布,抓著她的臂彎回過身,觸控著傷口露出一絲憐惜:“委屈你了,我讓李婆給你送點好吃的。”

“我不要。翩然要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婉翩然像是瀕臨絕望的魚,突然放聲狂笑,笑得淚眼婆娑:“霍大哥,大夫的話你聽到沒有,她是要你死,你卻連這般都能縱容她,翩然想不明白。翩然曾經以為你無情,你沒有心,可是後來翩然錯了,你有心的,你的整個心都給了沈卿卿。”

婉翩然用受傷的手指指著他的胸口,義憤填膺:“到底她給你下了什麼藥,讓你寧願死還要護著她,霍大哥,翩然用性命護了你一條命,你就這樣為了另一個女人輕賤自己,傷害自己,不惜性命。翩然不甘啊……”她泣不成聲,渾身都在顫抖。

霍亞夫閉上眼睛,久久說不出話來。

清月忽然沖過來,跪在他的腳邊,重重一叩:“大人,夫人為了您吃了萬般苦頭,怎麼熬過來的大人心裡比奴婢更清楚,本以為跟了大人會有好日子,不必再擔驚受怕,不再會有性命之憂,可是沒想到大人不止不疼愛夫人,還再次讓夫人身處險境,大人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及性命也就算了,可是夫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每每為了救大人受這樣的罪,大人難道就這樣糊塗嗎。”

霍亞夫的眼光煞人,可是丫頭一點不怕,抬著頭繼續道:“清月也不甘心,當日大人買奴婢回來時就說奴婢的職責就是伺候好夫人,奴婢沒有用,只要大人心裡一天沒有夫人,夫人就一天不得安生,奴婢也就一天沒有法子。”

丫頭的話打在他的心坎上,霍亞夫沉了沉臉,終是愧疚地回過身,把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攬了攬:“別哭了,我聽你的就是。”

婉翩然喜極而泣,靠在他的肩頭,覺得是苦盡甘來。只是,她錯了,霍亞夫這一刻卻是想到李婆說的話。女人最是軟弱也最是輕賤,你越是寵越是忍越是任她拿捏,她只會得寸進尺。亞兒,你不如退一步吧,把她晾晾,再美再驕傲的女人也熬不住丈夫不管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