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儀公主(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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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理由倒也還算合情合理,玄淩雖然不能盡信,到底沒有說什麼。閣子裡再次陷入死寂,樹影透過輕薄如煙的蟬翼紗映入室內,枝葉縱橫交錯,似迷茫詭譎而不可知的人生。玄淩望著甄嬛,眸中有熾熱一點點彌漫上眼底深不見底的寒潭。
甄嬛眉目盈盈,不見一分一毫的慌亂,卻有淺淺的悲哀漫延開來。
“臣多嘴問一句,這可是小主今日佩戴的護甲?”溫實初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以一條素白的手帕托起晚芳儀床榻邊的全副金鑲紅寶石護甲,只見其中一枚護甲裡夾雜著少許紅褐色的粉末,常人難以察覺。
“這是何物?”玄淩長眉緊鎖,不知不覺松開了摟著晚芳儀的手臂。
溫實初又一番檢視,斬釘截鐵道:“此物與小主所服梅子湯中的寒涼藥物相同。”
玄淩聞之,如寒冰一般的目光射向晚芳儀。後者打了個寒戰,下意識道:“臣妾也不知道……”
“這些髒東西怎麼會在晚芳儀的護甲裡?”眉莊嫌惡地屏住呼吸,別過頭去。賢妃則上前一步,向玄淩道:“皇上,為正視聽,還請搜查晴彩閣上下。”
事情至此,已是急轉直下。玄淩一個眼色命李長出去,不多時他領著小廈子回來,手裡捧著一個紫檀盒子,貌似是晚芳儀的妝奩。李長開啟最下面的夾層,露出一個土黃色的小紙包,開啟來裡面正是與護甲中一般無二的藥粉。
真相一目瞭然。眉莊皺眉,低低啐道:“又一個曹琴默。”
玄淩勃然變色,猛地起身,滔天滅世的怒火席捲了周圍所有人。哭笑啼鬧皆是戲,平白做了他人衣裳。甄嬛只覺倦怠,扶著槿汐的手向後退了一步,看向溫儀,但見她額上漫起細密的汗珠,身形微微一晃,忽然仰倒在身邊侍女身上。
“良玉!”
是夜,披香殿一燈如豆,人跡寥寥。
溫儀自正殿悠悠然轉醒,已是殘月半落,更深漏長。她環顧四周,見是她原來的寢殿,稍稍安心。忽然聽見窗邊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有一抹澄黃撚紅的身影徐徐站起,向她款款而來。溫儀心頭一驚,只見昏黃的燭火一閃,映出她無端端就感到憎惡的面容來。
“母後怎麼在此……溫儀拜見母後。”溫儀回過神來,急欲起身卻被甄嬛一揮手攔住。
“你昏睡一天了,身子不適,不用拘禮了。從什麼時候起,溫儀待本宮也疏遠了。”甄嬛維持著得體的微笑,“記得本宮第一次見你,你還是個剛滿周歲的孩子,活潑可愛,至真至純。可惜了。”
“可惜什麼?”溫儀忽然一笑,彷彿已經釋然,“母後既然在這裡,晚芳儀恐怕已經不在了吧。”
甄嬛輕輕一嗤,“溫儀是聰明人。芳儀晁氏戕害皇嗣,誣陷皇後,已被賜白綾自盡,就跟她那位自縊謝罪的堂姐一般。”她留意到溫儀眼中的閃躲,不禁冷笑:“溫儀這樣聰明的人,可猜得到她為什麼這麼傻,放著生下皇子一步登天的機會來陷害本宮?”
溫儀薄唇微微翕動,半闔了眼道:“母後既然已經查到了,何必再問溫儀呢?”她看著窗外風催葉落,悠悠道:“我只恨不能為母報仇。”
“為母報仇?呵,真是個好理由。”甄嬛輕哂,“當年曹琴默為了陷害本宮與惠貴妃,不惜給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木薯粉,誰曾想十五年過去,她這個孝順女兒竟能棄淑妃姐姐養育之恩於不顧,費盡心機,只為將本宮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夜深人靜,整個紫奧城沉寂於無聲無息的黑夜之中,夢境朦朧的輾轉間,恍惚聽得披香殿外有纏綿的琵琶聲低續不停,恍若細雨潺潺叮泠。
“你睡了很久,大概還不知道。”甄嬛不緊不慢道,“壽安宮欽仁淑太妃今日巳時歿了。”
“什麼?!”溫儀一愣,眼中驚疑不定,“怎會……!”
甄嬛輕輕一笑,“本宮已經對外宣稱,太妃娘娘是病重不治。不過料想岐山王此刻已是恨毒了你,溫儀這般聰明,可曾為自己留下後路?”
溫儀看向她的目光變得冰冷,薄唇微抿:“母後果然夠狠心。”
“如果不狠心,溫儀此刻怕也不能叫本宮一聲母後了。”甄嬛輕嗤道,“晁晚晚,曹晚晚,一字之差而已,看來你的母族果然恨毒了本宮,甚至不惜找出這麼一個人來支援你自取滅亡。”她漫不經心地抬起手,看護甲上精緻的花紋,“你讓人給太妃下毒以威脅岐山王進獻舞姬,當想不到他還留了一手,曹氏身邊有個侍女是岐山王安排的人。放點東西在她的妝奩之中,神不知鬼不覺”
“我只有一點不明。”溫儀說這話時有十二分的不甘,“給欽仁太妃的毒藥是我請人精心計量過的,為何她會忽然病重?莫非……”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眼中有一道銳利的光芒閃過,如夜空中驚起一道閃電。甄嬛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反問道:“甲以乙威脅丙至丁於死地,何如?”
所有隱藏的秘辛,不解的疑惑,幾乎在一瞬間昭然於眼前。溫儀悵然斂眸,苦笑道:“溫儀自嘆弗如。可是母後,你就不怕我去告訴大伯父?”
甄嬛搖搖頭,巧笑嫣然:“結下這樁血仇,你認為岐山王還會相信一個給太妃下毒的兇手麼?溫儀可別忘了,岐山王雖然荒唐,在世家的人緣還不錯,日後京中怕是無你容身之地了。”
溫儀面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只是倔強著不肯低頭。
甄嬛亦不願多看,翩然轉身向殿外走去,將一室寂寞留給溫儀。正當她悵然若失之際,遠遠的有冷冽的聲音飄進耳朵:
“淑妃姐姐親自求本宮,本宮不會不給她這個情面。本宮會通知承平郡君轉告薛朝敦薛大人,讓他請旨去通州屯田。另外,你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是在京中仰人鼻息,還是隨薛朝敦去通州,全在你自己。良玉,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