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吃過晚飯後，我們告別了姨媽。臨出門的時候，丁丁還熱情地擁抱了我，期待地說：“姐，等我放暑假的時候去找你們玩。”我滿口答應了下來，笑著與姨媽揮揮手，不讓她遠送。

夜色很好，吃得很飽，我和董宇寬決定散步回家。我們一步一步地踩著地上的積雪，彷彿踏出一篇快樂的樂章。董宇寬把我的手揣進他羽絨服的口袋裡緊緊地握著，我感受著這隻大手掌傳來的熱度，溫暖而又幸福，是他的存在讓這個冬天不那麼寒冷。

“剛才你和丁丁去她房間聊天的時候，姨媽給我講了很多你小時候的事。”董宇寬輕聲說。

“是嘛，多小的時候？估計多數事情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我說著，心裡想如果人的記憶可以清晰到從出生開始就好了。

“姨媽說，在你三歲的時候，有一次媽媽帶你去買烤雞，當時媽媽在排隊，你在隊伍的外面安靜地站著，後來你突然小心翼翼地小聲喊媽媽：‘媽媽，媽媽！我剛才看到站在你後面的叔叔把你的錢包偷走了！’媽媽很驚訝，立刻翻自己的挎包，發現錢包果然不見了，於是問你：‘他偷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媽媽啊？’你可憐兮兮地說：‘因為我怕我一說出來，那個叔叔會很生氣，然後立刻把我抱走，那樣我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說完，你自己哭了好久，反而需要丟錢包的媽媽不停地安慰你。”董宇寬把小孩子的聲音都學得活靈活現，講完之後他自己又溫柔地笑了。

我聽完之後也忍不住笑：“居然還有這種事？我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不過這很像我能幹出來的事。”

董宇寬感慨地問：“你說你那小小的腦袋瓜裡都在想什麼呢？”

我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啊，哈哈，小孩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你也不明白。還有嗎？姨媽還給你講了什麼事？”我迫不及待地問，期待董宇寬可以再講一些我不記得的事給我聽。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更多關於自己小時候以及爸爸媽媽的事，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對於我來說也珍貴至極。可是，我幾乎從來沒有主動問過姨媽，因為怕勾起她的傷心，也怕打破我們都偽裝好的平靜。

董宇寬稍稍回憶了一下，又開始繼續惟妙惟肖地講了起來：“還有，是你大概四歲的時候，那段時間你經常住在外婆家。外婆家是平房，對吧？你本來在外面玩，突然跑回來跟姨媽說：‘姨媽，我剛剛被一個騎腳踏車的老爺爺給撞倒了，不過老爺爺也摔倒了，我就趕緊跑回來了。’姨媽被嚇了一跳，趕忙問：‘你為什麼急著跑回來啊？你有沒有受傷啊？如果有問題要找那個老爺爺帶你去醫院的。’你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回答：‘我沒受傷，老爺爺年紀大了，肯定沒有我身體好，我怕他摔壞了再讓我賠錢，所以我就馬上跑了。”

“哈哈哈哈哈。”我快要被自己笑出眼淚，說：“我怎麼都沒有印象了呢？我小時候怎麼那麼傻啊。”

董宇寬敲敲我的腦袋說：“喂，注意用詞，明明是很聰明，好嗎？”

“還有嗎？還有嗎？我還想聽。”我特別感興趣，繼續追問。

董宇寬的表情凝重了一些，語氣也不那麼歡快了：“還有一件事，姨媽說，你父母去世的那天，你聽到這個訊息後沒什麼反應，但過了一會兒，姨媽在外婆家裡怎麼也找不到你，後來她出去找你，看到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路邊站著，姨媽過去問你為什麼在這兒，你說：‘以後再也沒有人給我買烤雞了。”

“這個事我只記得前面的一半，烤雞部分我不記得了。我小的時候居然愛吃烤雞？為什麼現在卻無感了呢。”我以輕鬆的語氣回應。

董宇寬摟過我的肩膀說：“我聽了以後特別特別特別難受，又想起照片裡那個小小的你，真有些恨這個世界的殘酷。”

“那你以後就多給我買點烤雞。”我依然擺出一張笑臉。

董宇寬停住腳步，我也隨著停下。他把我摟在懷裡，用他自己的羽絨服包裹住我，說：“我不允許你再受到任何傷害了，哪怕一丁點兒也不行。”

“我不怨恨自己之前的經歷了，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遇到你。”我說著，把頭深深埋進他溫熱的體溫。

大年初四，我和董宇寬去滑雪，時間就這麼在我們摔的跟頭和嬉笑打鬧中溜走；大年初五，我和董宇寬去逛街，給宋姨和姨夫買了衣服、鞋子、食品，時間就這麼在我們的腳步和支付轉賬中溜走。很快便到了我們要返程的日子。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我在自己的房間裡收拾行李，董宇寬幫我打下手。

宋姨走過來坐在了椅子上，言語中開始有些不捨：“哎，這麼快就回去了，再見面又要隔很久了。”

“想見面也很方便啊，你們可以隨時去我那邊住。”我輕描淡寫地說。

“那能一樣嗎，還是覺得你小的時候好，起碼可以每天守在身邊，有時候我就想如果你能永遠不長大就好了。”宋姨一邊看著我的行李箱一邊幽幽地說。

“長大也有長大之後的好啊，起碼我也可以照顧你們了，不用再當‘伸手黨’。”我說著，其實我小的時候一直盼著自己能快點長大，因為很想知道長大以後的世界是不是就不再那麼無能為力了？可是後來慢慢明白，人生永遠都那麼難。

宋姨繼續說：“我們不用照顧，我們每天鍛鍊身體，就是希望自己儘可能少給你添麻煩，畢竟……我當時把你帶回家也不是希望未來拖累你的。”

“媽，一家人不必說什麼拖累不拖累的，大家都能好好的當然最好，但是誰也保不齊會有什麼困難，家人的意義不就是應該在需要的時候互相幫助扶持嘛。”我表明了我的立場。

宋姨立刻說：“你知道就好，你是最報喜不報憂的那個，以後有什麼難處記得跟媽說。”

喜歡假如會有如果請大家收藏：()假如會有如果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