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事情就是這樣了……”金津將自己從回憶里拉了出來，繼續說：“所以，我狠了狠心還是決定暫時把好好留給孟遠，讓他體會一下沒有我的生活。雖然有保姆照顧，但是好好晚上看不到我一定會哭鬧，讓那個做爸爸的兌現他的責任吧……”

能想出這樣的辦法，我知道她現在也是無計可施了。“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我問。

金津又喝掉半瓶水，說：“不知道，但我已經明確了一點，我是不會同意離婚的。我已經諮詢過了，就算孟遠對我提起離婚訴訟，通常法院第一次也會因為無法證實感情破裂而判決不離婚的，他如果想再次起訴我的話，怎麼樣也要半年之後。半年啊，能發生多少事情誰又會知道呢，到時不一定又是怎樣的局面。”

“可是如果他已經下定決心離開你，這樣拖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會給你自己增添痛苦和煎熬罷了，對好好來說也是一種折磨。”我其實不贊同金津的方法。

“不然怎麼辦？痛快地同意離婚，將我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家拱手讓人嗎？看著他們新組成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讓我的女兒從此沒有爸爸？”金津一連串丟擲了很多問題。

“我知道怎麼做都很難，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感情的事確實不能勉強，如果孟遠的心真的已經不在這個家了，你是無論如何都留不住的。有時候與其說是放過別人，不如說其實是為了放過自己。”我試著讓她不要鑽牛角尖。

金津顯然無法接受我的說法，她站起身說：“我沒有你那麼豁達，也做不到那麼灑脫。我要是想放過自己，唯一的方法就是看到那個女人的悲慘下場。”

我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無濟於事，金津的頭腦裡已經塞滿了憤怒和仇恨。而作為一個局外人，我又憑什麼定義哪個方法是對，哪個方法是錯？也許只有時間會給所有的事情一個答案。

我拍拍金津的肩膀說：“先按照對你來說相對舒服的方式去做吧，然後再走一步看一步。我去給你找一身睡衣，你好好的洗個熱水澡，放鬆一下，好嗎？”

我的話彷彿觸動了金津的某一開關，她立刻又淚眼婆娑地念叨了起來：“好好……我好想我的寶貝好好啊……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飽飯，能不能睡著覺？好好，媽媽真是對不起你……”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孩子對於母親來說，彷彿永遠是一個最重要、最特別的存在，能讓一個母親無堅不摧，也能讓一個母親一擊即潰。我突然有些羨慕好好，這世上有個人這樣毫無條件又深入骨髓地愛她，這份愛經得住距離和時間的考驗，源源不絕，亙古不變。如果在我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只是離婚了，該有多好。

金津幾乎一夜沒睡，我也斷斷續續陪她聊了一夜，她對女兒的擔心已經完全超越了對孟遠的怨恨。

第二天一早，金津便做了新的決定：“小如，我要回家，從好好出生到現在，我第一次離開她這麼久，她一定承受不了的，我必須回去。”

我當然不會阻攔她：“好，回去看看好好吧，別拿大人之間的事懲罰孩子，而且你跟孟遠之間一直這麼消極地逃避也不是解決辦法，有什麼還是坐下來一起談談吧。”

“嗯，總之我不會離婚的。”金津的根本態度沒變。她說完，立刻開始快速地換衣服，歸心似箭的心情已經全部刻在了動作裡。

“有什麼事記得跟我聯絡。”送她出門的時候，我叮囑著她。

中午午休間隙，我還是覺得放心不下金津，於是主動發微信問她：你那邊什麼情況了？

過了很久，金津才回復我：我沒有見到孟遠，他已經一早就去上班了。但是好好昨天確實鬧了他一夜，直到今早看到我才開心了起來。小如，我真的錯了，我一點報復的快感都沒有，只有對我女兒的抱歉。我不能再把好好獨自丟下了，但現在也暫時無法面對孟遠。我能帶著好好去你家再待幾天嗎？

雖然我不知道這樣做對金津來說是好是壞，是對是錯，但我還是答應了她：好，你們放心來吧。

這時，我又收到了董宇寬的微信：寶貝，下班我去接你。

我有點兒惋惜：今天可能沒法見面了，金津和孟遠鬧矛盾，要帶好好去我家住幾天。

董宇寬回覆：離家出走？這麼嚴重。那你陪陪她吧，如果需要廚師的話可以隨時傳喚我。

我笑笑，回覆：金津正是難過的時候，你最好不要來秀恩愛，等我安撫好她，直接去逮捕你。

董宇寬屁屁地回覆：好，我保證自動投案，如實供述。

想到今天無法見到董宇寬，我的心裡多少有些失落。只好安慰自己，無論在什麼關係裡，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空間……可是，又瞬間被自己推翻，因為，兩情即使久長時，也想要朝朝暮暮。

下午三點剛過，我已經完成了今天的工作計劃，於是開始在辦公室裡踱著步，做著簡單的拉伸，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我停止拉伸，站定在辦公桌旁。

門緩緩推開，我看見的居然是董宇寬的笑臉。

“宇寬？你怎麼來了？白天不是要在學校處理社團的事嗎？”我也用笑臉迎接著他。

董宇寬關上門，走到我身邊，笑著拉起我的手著說：“誰讓你今晚不接見我，我只好快馬加鞭處理完所有事情來找你了。晚上見不到，白天看一眼也好啊。”

我調皮地用手遮住他的眼睛，然後又拿開，逗他說：“好了，一眼看完了。”

董宇寬笑著抓住我的手，作詩般地說：“你的一眼是瞬間，我的一眼可是萬年。”

“我是曇花你是龜嗎？”我肆無忌憚地懟他，然後兩個人笑作一團。

原來生活中的小驚喜就是，那個讓你思念卻原本以為今天見不到的人，突然就出現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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