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我看著此時此刻坐在我面前的金津，只是回憶就能讓她又一次淚流滿面。曾經說著的“不愛”，真的就是不愛嗎？那什麼又是“愛”呢？

我拿起茶几上的蘇打水遞給金津，示意她緩解一下情緒。金津開啟瓶蓋，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瓶，彷彿喝下了最烈的酒。她擦擦眼淚，繼續講接下來的事。

跟李然清分開後，金津回到家，特意給保姆放了假，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她不停地想，如果孟遠回來後，仍是若無其事的樣子，自己該怎麼辦？如果孟遠回來後就立刻攤牌，自己又該怎麼辦？金津的腦子很亂，但她唯一清楚的是，她不要離婚。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回到家後的孟遠，卻沒想到，接下來的四天，孟遠都沒有回家，也沒有給她打一個電話、發一條資訊。這是過去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除了出差之外，孟遠就算再晚也沒有徹夜不歸的時候。

金津知道事情可能越來越糟了，可她沒有主動聯絡孟遠，而是被動地等待著，直到又過了兩天，孟遠發來微信約她中午去一個茶館見面。

“有重要的事要說。”金津記得這是微信的最後幾個字。該來的遲早都要面對，人生中的腳步或大或小，或快或慢，卻從來沒有哪一步是可以跳躍過去的。

金津給自己化了一個特別精緻的妝容，找出一套昂貴的名牌衣服，踩上十厘米的高跟鞋，挎上打完折也要幾萬的包包。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如果必須面對難堪，至少要讓自己沒那麼難看。

金津如約進入茶館包間的時候，一眼便看到孟遠和李然清並肩而坐地等待著她，她心裡想著：該說這一對是金童玉女還是姦夫？

金津在兩人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孟遠，心裡卻已經涼了大半，他們的態度再明顯不過了。

孟遠的眼神不躲不藏，居然意料之外的坦然，他最先選擇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喝點什麼？”

金津漠然地回答：“不必了，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孟遠看了看李然清，又面向金津說：“好，那我也不繞彎子了。金津，我們離婚吧。”

金津明知故問：“為什麼？”

孟遠低下頭，又抬起頭繼續面對金津的眼睛：“理由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金津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問：“就因為她懷孕了嗎？難道我和你之間沒有孩子嗎？只有你和她的孩子才是你親生的？”

孟遠若有若無地嘆口氣，說：“金津，這些年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婚姻並不幸福，可能在我看來，離婚是遲早的事，然清懷孕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金津死撐著說：“有什麼不幸福？我們幾乎不吵架，也從來不會為錢發愁，孩子又聰明可愛，還有什麼不滿意？我是很滿足的。”

孟遠搖搖頭說：“不吵架是因為我們本來就很少說話，難道婚姻只要有錢和孩子維繫就夠了嗎？我現在才四十歲，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不想把自己交待在一個這樣的婚姻裡。對不起。”

金津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指著李然清問：“你就為了這樣一個第三者，把我和好好都拋棄了？”

李然清的表情有了微妙的不悅，但仍然沒有說話。

孟遠繼續說：“金津，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其實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是我們的婚姻出現了問題。我承認，出軌是我不對，但出軌從來就不是婚姻破裂的原因，而是結果，希望你能看明白這一點。至於好好，她永遠是我的女兒，這是不會改變的，我會承擔父親該承擔的責任。”

金津冷笑一聲，問：“你告訴我什麼是父親該承擔的責任？”

“為了好好能更好地成長，我建議還是由你來撫養她，我會保證每週都去看她，也會給足你們生活費。另外，這次離婚我會額外給你五百萬作為補償，我們現在住的房子也還是留給你和好好。”孟遠認為自己已經仁至義盡。

金津開始不爭氣地流淚，顧不上自己的妝容是否已經花掉，她哀怨地說：“為了和這個女人在一起，你的犧牲還真是大呢！原來你早就做好計劃了，這算什麼？用這些錢買我這幾年的時間嗎？”

孟遠的情緒依然沒有激動，而是嘗試繼續溝通：“金津，你能不能成熟一點看待感情和婚姻的問題？難道我沒有權利重新選擇自己未來的生活嗎？”

金津擦掉眼淚，堅定地說：“你有選擇的權利，我也有，我的選擇就是不離婚。”

李然清終於按捺不住，開始說話：“你何必這樣，強扭的瓜不甜，你這樣死抓著不放，大家都難堪。”

金津一字一句地對李然清說：“說到難堪，我有搶別人老公的女人難堪嗎？”

李然清不卑不亢：“你認為感情是搶得走的嗎？如果真的可以，那可能也從來就沒屬於過你吧。”

金津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繼續說：“法律上都承認這婚姻是我的，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反倒是你，這麼多年肯定花了我老公不少的錢吧，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要我跟你一筆一筆地算賬嗎？要我追著你要債嗎？”

李然清突然笑了，說：“我花孟遠的錢？你的自以為是真是太可笑了，你最好搞清楚再說話吧。”

孟遠把話接過來繼續說：“然清不僅沒有花我什麼錢，我的事業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還多虧了她的幫助。”

原來如此，金津心中已覺敗下陣來：一個有錢有貌有感情，一個家庭主婦黃臉婆，你告訴我該怎麼選？

金津已經不想再繼續聽他們之間的美好故事了，於是站起身說：“真感人，可我是不會同意離婚的，如果你們願意折騰就繼續吧，看看你們是不是真的那麼情比金堅地等到那一紙離婚判決書。”說完，金津轉身欲走，又突然轉過身對著孟遠說：“既然你說了會承擔起父親的責任，那好好就交給你了。”

金津只把背影留給了孟遠和李然清，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正面有多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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