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大爺，我們店長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那邊有免費閱讀的書，您可以選擇那些書看，但這邊未拆封的書是留作出售的，既然您把封膜撕了，那您只能購買這些書了……”店員有些急了。

“我不買，也沒錢買，要不我把我今早剛撿到的礦泉水瓶給你？我就想看這些書，什麼有沒有封膜的，關我什麼事？你們開書店不就是給人看的嗎？”老人瞪著眼睛，指了指身旁的一塑膠袋空瓶子，隨後又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準備繼續撕開封膜。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立刻上前制止：“大爺，看得出您是愛讀書的人，否則也不會坐在這裡一本接一本地看，愛讀書的人肯定是最講道理的，那事情就容易解決了。是這樣的，我們書店確實有剛才我們所說的那些規定，作為員工我們的職責就是執行和維護那些規定，希望顧客也最好配合和支援我們，因為這樣不僅方便自己，也不影響其他顧客。您之所以能安靜地坐在這裡讀書，也是因為其他顧客遵守規定和秩序，沒有影響和打擾您，對嗎？”

不知道老人是否故意充耳不聞，總之沒有任何回應。

我有些無奈，只好以退為進：“這樣吧，既然您這麼喜歡這幾本書，我個人買下來送給您吧。您可以拿回去慢慢讀，就不用在這裡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了，對身體也不好。”他這個年紀和生存狀況，難得還想看書，我索性成他之美吧，而且我還有其他的考量，他翻過的書確實已經被弄髒了，沒辦法再出售給別人。

“真的？你送給我？”老人有點兒懷疑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笑著說：“嗯，感動於您對書籍的熱愛，我送給您。不過咱們事先講好，如果您不準備購買，就不能再繼續撕掉其他新書的封膜了，畢竟我也只是個打工族，工資也有限，我們彼此互相理解一下吧。”

老人站起身，一手拎著裝有空瓶子的塑膠袋，一手捧著剛剛放在腳邊的幾本書，擠出了一個字：“行。”

我讓店員迅速辦理收款，將書交給老人，他拿到書後便離開了書店，我也長舒了一口氣。

剛回到辦公室不久，突然有人敲門。我開啟門後，居然看到剛才那個襤褸老人，但不同的是，他明顯換了一副神情，鎮定自若，笑意盈盈。

“大爺，您找我嗎？”我好奇地看著他。

“是的，我可以進來說嗎？”老人依然笑著，說話也比剛剛得體了很多。

“請進，坐下來慢慢說。”我保持禮貌。

老人坐在沙發上，認真地打量著我，我一頭霧水但表面佯裝自然。

“您想喝點什麼？茶可以嗎？”來者即是客，我客氣地問。

“不用麻煩了，我說兩句話就走。”老人擺擺手。

我還是堅持給他沏了一杯茶。老人接過茶杯，非常直接地問：“我想問一個問題，如果剛才我拿了你送的書之後，仍然不聽勸告，繼續開新書、弄髒書，你怎麼辦？一直買下去送給我直到我良心發現？”

“不會，我只能叫保安把您請出去了，雖然您是書店的顧客，但我還要為更多顧客的利益和閱讀體驗著想。”我實話實說。

“哈哈，明白了。”老人點點頭，繼續說：“我也不繞彎子了，其實我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拾荒老人，我是集團總部新上任的人力資源總監，我姓楊。”

我心裡一驚，卻仍故作鎮定：“楊總，您好。不過我不太明白，剛才那一幕的用意是？”

“最近總部的策劃總監職務空缺，集團管理層決定從各個分店的店長中選拔一人任職。全市一共有12個分店，各個店長的簡歷、工作業績資料我們已經都看過了，大家都很優秀，所以集團決定額外給每個店長出一道現場加試題，剛才就是你的考卷。”楊總不疾不徐地說。

“很有創意的測驗，您的演技也是非常專業。”我笑著說，卻絲毫不關心自己的分數。

“哈哈哈。”楊總髮出灑脫的笑聲，轉而繼續說：“你的表現還是不錯的，我很滿意，但具體結果還要等集團開會討論後決定。”

“謝謝楊總。”能得到上級的肯定，我當然開心，可是升任集團策劃總監？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欣喜萬分，但考慮到我現在的情況，卻反倒猶豫起來。

“好了，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先走了。”楊總站起身來。我將楊總送至書店門口，禮貌地跟他道謝和道別，他走了幾步之後回過頭，笑著晃了晃手中的書，說：“謝謝你的禮物。”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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