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真是漫長的一天，已經感覺到身心疲憊。雖然關了燈，可我依然強撐著一直沒睡，只想等到董宇寬到達美國後給我報的那聲平安。

既然不能睡，就免不了胡思亂想。自己的感情或者婚姻到底需不需要父母所謂的“把關”？換位思考，如果我以後有一個女兒，她到了戀愛或者談婚論嫁的時候，我真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反對她的選擇，即使我是她的媽媽。原因很簡單，這是她自己的人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如果我自己的婚姻很幸福，我自然會知道選擇什麼樣的伴侶或者什麼樣的生活都是每個人自己的權利；如果我自己的婚姻很不幸，那我又是哪來的自信和能力去指導別人呢？

無論宋姨支援與否，都不會改變我對董宇寬的感情。只有不夠喜歡，才會需要別人的意見；只有不夠愛，才會瞻前顧後或者權衡利弊。

終於熬到凌晨一點多，董宇寬的微信如約發來：寶貝，我到a了，剛剛下飛機。想你。

明明只有一天，卻彷彿分開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我迫不及待地回覆：我也想你，你不在身邊，時間變得好慢。

董宇寬回覆：同感，度秒如年。你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

我回復：有啊，你呢？在飛機上有沒有吃飽、休息好？

董宇寬回覆：在飛機上就不能指望吃飽、休息好了，但這不是問題，問題是我滿腦子都是你，終於知道了什麼叫‘魂不守舍’。<e，too.原來思念真的像生病一樣。

董宇寬回覆：我委託你暫時幫我好好照顧你自己，等我回來給你帶解藥。

我會心一笑：嗯，我等你，希望阿姨健康平安，希望你順利地解決所有問題，早日回來。

董宇寬回覆：一定。我現在就去我媽的住處，等我見到她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到時再跟你詳細說。你那邊很晚了，不許熬夜，快睡吧，我們夢裡見。

我乖乖地回覆：好的，你自己注意安全，保持聯絡。

董宇寬回覆了一個親吻的表情。仔細想來，我們每次微信聊天都是由他來發最後一條，每次語音通話都是他最後結束通話，彷彿他從不忍心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扔下。

我關掉手機，戴好眼罩，將被子拉過肩膀，緊緊地圍裹住自己，想象著自己被董宇寬的臂彎環住。

想你，我的晚安，你的早安。

第二天一早，我仍按時起床去書店值班。國慶長假期間工作，本來是一件讓人鬱悶的事，可是能躲開宋姨和姨夫，我卻感到無比放鬆，甚至開始感恩於這個安排。很多時候，比工作累的事情多多了。

巡店的時候，看到親暱的一家三口迎面走來。小女孩兒大概六、七歲的樣子，已經不矮的個子，仍被她爸爸疼愛地抱著。

身旁的年輕媽媽笑著說：“這麼大的孩子了，自己下來走吧，別把爸爸累到。”

“不嘛，不嘛，我就要爸爸抱。”小女孩兒撒嬌地嘟囔著，緊緊摟著她爸爸的脖子，絲毫不肯放手。

她爸爸一臉寵溺的笑著，對孩子的媽媽說：“就讓我抱著吧，趁她還願意被我抱著，再多抱兩年，等她以後長大了，我想抱都不會讓了。”

這一家人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貪婪地感受著他們散發出來的幸福氣息。同時忍不住想，好多孩子從小都是被父母當作至寶般呵護長大的，為他們遮風擋雨、擎起晴空，那人生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艱難的呢？悲觀如我，總是有著始料不及的掃興。

“店長，那邊有點情況……”新入職不久的店員急匆匆地走過來，一臉難色。

“怎麼了？”我一邊問，一邊跟著她走。

“有個看起來像拾荒者的老人，坐在現代文學區的地板上看書……雖然我們不應該歧視任何顧客，但他確實……很髒很臭，嚴重影響其他顧客在附近閱讀，而且他已經把我們店裡的好幾本書都弄髒了……”店員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於是向我求救。

我快速走到現代文學區，果然看到一個衣著破舊的老人蜷縮在書架旁邊，腳邊擺著幾本書，手裡也正在翻讀著一本，他的附近幾乎沒有其他顧客。店員說的並不誇張，老人腳邊的新書已經被撕掉了塑膠封膜，手中的書頁上也明顯蹭有汙漬。

“他購買這些書了嗎？”我低聲問店員。

“沒有。”店員搖搖頭。

我點點頭，走上前主動打招呼：“大爺，您好。”

老人抬頭看我一眼，不發一語，繼續低頭看書。

“我是這家書店的店長，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我們店裡有規定，只有在顧客購買書籍之後才能撕掉塑膠封膜，那邊有已經開封的書籍可供免費閱讀，希望您理解。”我嘗試跟他溝通，同時指給他免費閱讀的區域。

老人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態度強硬地說：“書就是給人看的，我為什麼不能開啟看，難道你們要罰我錢？我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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