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今天上午是開每週例會的日子，我剛走進會議室便與一個急匆匆向外跑的女生撞了個滿懷。

“啊……店長，對不起！”女生連忙道歉，是我們新招的員工。

“沒關係，回到座位上準備開會吧。”我語氣溫和地說。

我對員工們始終不嚴厲也不苛刻，特別是對待新人。每個人都是從新人開始的，將心比心，一定要對新人更加寬容友好，因為這會給他她）格外溫暖和安心的力量，而他她）會永遠都記得。

“啊……我……我忘記帶記事本了，想回去取一下……”新員工的聲音小心翼翼，表情也寫滿了尷尬。

“我開會的時候不用拿筆記錄，認真聽就行了。”這是我當店長後開始的習慣，我不需要表面功夫，那些看似奮筆疾書實則精神飛到九霄雲外的敷衍毫無意義，我要的是認真的聆聽，而對方是否真的在聽，其實絕對是看得出來的。

開完會後，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幕，第一次開會，取記事本……這曾是我和顧磊的故事的開端，如今卻已經一晃六年。時間像偷了名貴鑽石的小偷，頭也不回地跑。有時候會覺得，感情在正式開始之前可能才是最吸引人的狀態，一個曖昧的眼神，一個試探的猜測，都會令人開心一整天，就如花在含苞待放時最美，因為一旦盛開，就只能靜等凋謝。

中午午休時間，董宇寬發來微信：如姐姐，在辦公室嗎？

我直接回復：在啊。

傳送後的幾秒鐘，立刻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我話音剛落，門開了，董宇寬笑嘻嘻地鑽了進來。

“是你啊，快來坐。”我也開心地起身迎接他，彷彿笑容會傳染。

董宇寬放在我辦公桌上一袋包裝精美的咖啡豆，說：“這是我媽從美國帶回來的，送給你。我試過了，口感香醇細膩，相信你一定會喜歡。”

“看著就好喝，謝謝。”我拿起來看了一下，發自內心地說。

“跟如姐姐請我喝的咖啡比不了。”董宇寬一本正經地說。

“吃糖了？嘴這麼甜。”因為跟他越來越熟，所以我懟他也越來越不留情。

“句句肺腑。”他伸出三根手指，做發誓狀，繼續說：“如姐姐給我什麼都是最好的，你看你上次送我的鋼筆，我每天都在用，走哪裡都帶著。”說完，他從褲兜裡真的掏出了我前幾天送他的鋼筆。當時店裡進貨一批新的文創用品，我見這隻鋼筆很好看，便自掏腰包買了一隻送給了正在刻苦學習的董宇寬。

我笑笑，不忘祝福他：“希望你用這支筆在所有的考試中都所向披靡。”

董宇寬反倒不悅：“你這就太官方了啊！我要說的是，你就是送我只蚊子，我都肯定把它養得白白胖胖，讓它的身體裡流滿我的血。”

“好，蚊子是吧？你的生日禮物有著落了。”真拿他沒辦法，我還是認真解釋了一下：“可能我自己沒怎麼上過學，所以很羨慕也很佩服你們這些學霸，看你學習很刻苦，就想著盡己所能讓你心情更愉悅一些。”

“其實你不用羨慕和佩服別人，如果你覺得沒上大學是一種遺憾，自己補齊它就是了，這是你完全可以實現的。”董宇寬突然變得很正經。

“你是說我現在重新參加高考？”我確實從沒想過。

“為什麼不呢？”董宇寬聳聳肩，反問我。

“這我倒沒有想過，可能也是思想束縛吧，總覺得已經錯過了，沒勇氣也沒能力去歸零重新開始。”我搖搖頭。

“可以理解你的顧慮，但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難。聽李老師說你以前是學校的第一名呢，重新撿起來那些東西肯定小菜一碟。我也可以幫你輔導，免費金牌家教，再配上你的聰明才智，豈不是分分鐘清華北大。”董宇寬看起來就像傳說中的大忽悠。

“我還是覺得……”沒等我說完，董宇寬打斷了我：“不要在想象中打敗自己，其實，有時候之所以沒得到，不過是因為沒有想要到發瘋。從小我媽就告訴我，眼是懶漢，手是好漢。你在書店工作，一定也看過很多書，有沒有看到一句話叫做‘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如果你到了我這個年齡，也還會是這個想法嗎？”我想聽聽他換位思考後的答案。

“當然。年齡除了證明我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了多少天以外，還有什麼意義嗎？”他是真的灑脫。

我點點頭，故意逗他：“聽君一席言，省下買書錢。”

“你知不知道你優秀又低調、出色而不自知的樣子有多迷人？”董宇寬看著我，擺出一臉邪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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