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浮光掠影

眾人跟著女子上了兩層樓梯來到一個碩大的房間中，房間裡擺放著三個桌子：“馬上把食物端上來，各位稍等。”說完這話女子輕移蓮步退了出去，二皇子朗聲笑道：“今晚我們放開心情隨便吃隨便喝，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暫時拋到腦後，今晚沒有皇子也沒有公主，只是一群年輕人的聚合。”

眾人聽到這話臉上頓時露出興奮的表情，雖然他們知道二皇子只是說說，但既然二皇子都這樣說了，他們也可以稍微放開一些。眾人根本沒等多久，一盤盤精美的菜餚便被端了上來，很快三張桌子上都放滿了酒和菜，每一張桌子旁還站著三個俊俏的女子，她們嘴角含笑在桌旁穿梭給他們倒酒。

只喝了幾杯便有人開始忍不住調戲她們，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是，她們一點也不配合，非常委婉但認真的告訴眾人這裡不是個隨便的地方，被自己看上的女子拒絕了自己，這些從小便高人一等的天才頓時憤怒了，此人才剛剛準備大罵，但馬上就被二皇子嚴厲的目光制止了。

二皇子站起身來雖然臉上帶著笑意，但他的話卻讓在座的眾人收斂了許多：“諸位，今日出來只為了高興，至於那些掃興的事情我看就不必做了。”眾人紛紛應和然後自顧自的吃起東西來，那些被調戲的女子在經歷過這件事後頻頻將暗含羞意的目光投向二皇子，看到這一幕的柔心撇了撇嘴：“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鍾於嘴角牽了牽，他坐在那裡從始至終都沒有吃一口東西，旁邊之人雖然好奇但也不會不識趣的問他什麼，知道他為什麼不吃東西的柔心也不在意，她和小獸吃的很香，鍾於見狀無奈搖頭：“外面的東西別隨便亂吃。”“怕什麼，不是還有你嗎？”

鍾於無言以對不再管她，坐在這裡也不吃東西，鍾於覺得沒必要繼續坐下去，他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走了出去，二皇子看到這一幕露出怪異的笑容。走過來時的通道，鍾於發現這個地方似乎很大，通道四通八達不知都通向何處，反正也閒來無事鍾於便閒逛起來。

整個聚雅閣中的燈光都是紅色，顏色有些淡，有一種迷濛的美感，再加上週圍無處不在的胭脂香味，身處此地的人很容易被勾起一些欲、望。鍾於閒逛時發現廊道中掛著許多畫，絕大部分畫的都是景物，其中似乎都有著極深遠的意境，作畫之人絕不是泛泛之輩。

偶爾鍾於也會聽到器樂之音，他此刻懷疑這裡是不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場所。但有些路過的女子眼中有著明顯雲雨之後的春意，這一點覆滅了鍾於的想法，周圍的人很多，但卻沒有一人看到鍾於，他就像一個靈魂一般在廊道中穿梭，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成為了背景。

不知不覺的，鍾於來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這裡還處於聚雅閣之內，只是那略有些迷濛的紅色燭光照不到這裡，似乎兩者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結界隔絕了所有的光和聲音，這是一個老舊的塔類建築，碩大的圓月高懸於其上，鍾於站在這裡感覺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邊是暗而那邊卻是光。

月亮很大，但這裡並不顯得多麼明亮，鍾於推開不知落了多少灰塵的門“吱~”一聲極其刺耳難聽的聲音傳開，那聲音似乎穿透了所有樓閣，震落了時間和這處空間多年來積累的某些東西。這個塔很簡陋，裡面只有一個神像和通往二樓的樓梯，鍾於從未見過這個神。

他在這裡轉了轉然後踩上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二樓同樣異常簡陋，放置著一張不知積累了多久灰塵的床，除了床再也沒有其他東西，鍾於忍不住想曾經住在這裡的人難道只要一張床就夠了嗎。那需要面對怎樣的孤獨？鍾於想象不到那種感覺所以不再去想。

他在這裡站了一小會然後踏上了通往三樓的階梯，這一次樓梯沒再發出那種如垂死老人般的呻吟聲，三樓的中間放著一個方形軟墊，然後就是空白的牆壁。這個塔樓只有三層，每一層都能讓人感覺到無盡的孤獨，能忍受這種孤獨絕對擁有遠超常人的心性，若他是修煉之人那必定可以在這條路上走很遠。

鍾於一邊猜想著曾經那人的生活方式一邊在這裡轉了起來，似乎每走到一處地方都能感覺到曾經的那人走過這裡時留下的氣息，繞著房間走了一圈後，鍾於緩緩來到那個方形軟墊旁，他不顧其上積滿的灰塵坐了下去。頓時，一種空靈的感覺讓鍾於沉浸在其中。

他這一瞬間似乎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只有無邊無際的綠色海洋，那海洋是精神力組成的！鍾於感覺自己在它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就像一隻螻蟻站在巨獸面前，但是精神海洋並未傳來壓抑的氣息，反而讓鍾於有種舒適的感覺。

他極力的靠近海面，此刻他的身體猶如一個靈魂漂浮在海面以上兩米處，鍾於用盡全力吸收精神海洋中的力量，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在快速增長。就像迷失在沙漠中的人看到清澈的水源，鍾於迫不及待的吸收眼前的精神力，哪怕這是自己的錯覺也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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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沉浸於那種美妙的感覺中時，一副畫面在他緊閉的雙眼中出現，那是在一道巨大的瀑布旁，身穿黑色甲冑的眾多兵士呈半包圍狀正在緩緩前進，在他們前面是兩個人，這兩人的面孔鍾於非常熟悉：“婉兒...”似低喃也似壓抑的咆哮，鍾於看著眼前的一幕無法動彈。

場景中的一切按照早已註定好的軌跡慢慢的發展著，在上官婉兒輕吻鍾於的時候，他的嘴唇似乎也感覺到了那抹溼潤和顫抖，雖然知道這一切早已發生了，但鍾於依舊極力想要阻止接下來的事情，但他根本動不了，那瀑布轟隆聲是如此真實，就像是命運高高在上的嘲笑，她看著鍾於朝身後倒了下去，就像即將進入美夢的人兒。

她深深的看著鍾於，在她閉上眼的那一刻，一個影子刻在她的腦海中，似乎是怕到了另一個世界便會遺忘，這一幕鍾於從來不願意去回想，但此刻這一副場景卻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呈現在他面前，似乎是怕他看不清楚，所有的細節都很清楚的上演，包括上官婉兒墜落時眼角才滑下的淚滴。

這一滴淚落下了幽深的水潭，不知濺起了多少水花，也落在了鍾於心中，將那方寸之地擊打的鮮血淋漓，原來婉兒那時的話只是為了安慰自己，她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還帶著一絲笑意，她說會在自己的心中永遠活下去，此刻鐘於從那滴淚中知道當時的婉兒有多麼不甘，看完這一幕比當初被毒液腐蝕還要痛苦，就像遍體鱗傷的身體再狠狠的受一次傷。

鍾於痛苦的不想再去思考任何事，他想睡一覺，但那瀑布猶如嘲笑的轟鳴依舊在他耳邊不斷迴盪，他此刻連閉上眼也做不到，出乎意料的，場景還在繼續，他此刻似乎真的變成了沒有身體的靈魂，他跟著上官婉兒落了下去，感覺到這些後鍾於的心猶如被放在鋒利的刀尖上，那種驚心動魄不親自經歷是無法理解的。

“噗通”

上官婉兒落進激流的水潭中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響，他跟著上官婉兒沉進水中，視線變得昏暗了一些，他此刻能夠清楚看到上官婉兒俏臉上的痛苦，身體接觸水面造成的內傷和窒息帶來的絕望，那表情是如此真實讓鍾於懷疑這就是當時發生的一幕“嗚”上官婉兒忍不住劇痛似乎想慘叫，但卻喝進了一口水，頓時，她的臉色更加痛苦起來。

上官婉兒睜開雙眼，但她的眼神略有些昏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意識，她掙扎著朝水面游去，一開始遊得很快，但她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鍾於感覺自己此刻無法呼吸，雖然他此刻本來也沒有呼吸，但他就是感覺到窒息，上官婉兒遊動的速度越來越慢，她眼中睏意也越來越濃，最終她揮動的手臂停了下來。

她的眼睛也緩緩閉上：“不要放棄，繼續遊！”鍾於幾乎是怒吼著想要說出這句話，但他根本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他近距離的觀看著上官婉兒緩緩閉上眼睛然後朝沒有光芒的深水中飄去，水流輕緩的觸控著她的衣發，她的身體猶如浮萍緩緩沉落，鍾於的靈魂同樣跟著往下沉去。

越來越暗，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失去了色彩，最終只剩下無盡的黑暗，鍾於第一次覺得在黑暗中他有種難受的感覺，就像在水中一點點窒息。上官婉兒死了，鍾於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不斷重複著這句話，聽到這句話的鐘於沒有任何反應，就像那句話中的上官婉兒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似得。

鍾於在黑暗中沉默，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再次回到了那片綠色的精神之海上，只不過此刻鐘於臉上再沒了任何興奮只剩下空洞的死寂，那片海洋依舊起起伏伏浪濤湧動，鍾於靜靜的吸收著海洋中流出的精神力，似乎唯有這種吸收到精神力後的充實感才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麼，腦海中的畫面瞬息萬變，一會是自己與上官婉兒同坐在馬車上時聊天，一會又是他第一次見到冷雪時好奇，總之，無數的畫面在他腦海中閃過，如浮光掠影，若是普通人經歷這一幕恐怕早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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