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正盛。

凜冽的寒風伴著簌簌白雪, 打在臉上, 又重又疼。

元麗澤茫然若失地踩踏著松軟的白雪,周遭人影幢幢,風中似乎還呼嘯著呼喊聲,叫囂著, 叫囂著。

陣陣冷風襲來,他感官上沒覺得寒冷,脆弱的身體卻早於感官, 羸弱的肺部吸入冷氣, 開始隱隱作痛,而他也開始喘著粗氣,隱隱有咳嗽聲自胸腔傳來。

剛開始只是間歇性地輕咳,不消片刻,整顆肺都跟著劇烈疼痛起來, 他一手按在劇痛的胸口上,被這磨人的痛楚折彎了腰, 禁不住就蹲了下來, 雙手死死掩住嘴巴, 以防涼氣再次入侵。

身體的難受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痛楚與恐懼。

他不敢耽擱, 一手掩住口腔, 腳步略顯紊亂地繼續搜尋著。

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很久。

終於在一片雪白中, 見到了一抹熟悉的亮橘色。

元麗澤認得那是季薇的滑雪服, 她這幾日一直都穿著這件滑雪服,不會錯。他好似看到了希望, 按了按疼痛不已的胸口,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不禁加快了腳步。

離那抹亮橘色越來越近的時候,身邊有三三兩兩的滑雪愛好者一邊抱著雪具,一邊在討論著今日發生的慘烈事故。

“真是太慘了,雪地裡,衣服上,全部是血,嚇死人了。”

“聽說是個女孩子,長得很挺美的,可惜了。”

“人已經死了嗎?”

“都腦漿迸裂了,你說還有的命在嗎?”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誰曉得呢。”

“對了,除了當場死亡的女孩子,好像還有不少受傷的吧?直到現在都還有好幾個沒找到呢,也不知道有沒有發生意外。”

元麗澤聽到他們的討論,俊臉上煞白煞白,那雙向來瀲灩的黑瞳,也在此時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變得又深又冷,就彷彿是靜默中的一口枯井,空洞洞得讓人不寒而慄。

冷。

好冷。

如此的冷。

他這一刻也分不清到底是身體冷,還是心裡冷。

明明近在眼前的距離,卻又遙遠到了天邊。

等他離那抹亮橘色只有幾米之遙的距離,他驀地止住了腳步,瞬也不瞬地凝視著那抹亮橘色滑雪服下,被雪花遮掩的嬌軀。

冰雪凍結了他的雙腳,亦凍結了他所有的感官,元麗澤能夠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一下、一下,奮力地敲擊著,跳動著,耳膜有陣陣風聲鼓譟著,他勉強地往那抹亮橘色靠近了一些。

伸出手想要去一探究竟,在快要觸及到那抹亮橘色時,彷彿被什麼東西咬到了一般,頃刻間就急速收回,如此反複幾次,終於還是忍不住以修長的手指去勾挑亮橘色的滑雪服。

如果。

如果是她的話。

如果是的話——

心底的恐懼越來越深,眼底的黑暗也不斷地彙聚著。

倏然,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元麗澤——”

不是在雪地裡,而是在身後。

熟悉的聲音,帶了一些嬌怯怯,似乎還攜著幾絲嗚咽和顫抖。

元麗澤驀然回首,季薇穿著玫瑰粉高領毛衣,俏生生地杵立在雪地裡,瑟瑟發抖。她的頭盔早就不見了,一頭青絲少了頭盔的束縛,在風雪中肆意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