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烏黑樹影婆娑,如夜的影衛落在馬身,牽馬的人聚集一起,表情嚴肅鄭重,一直反對的老頭側耳仔細傾聽。這場林間集會只有中間穿銀竹袍的公子一人在說話,寥寥數語後便有先行探子騎馬入林。

那探子勒馬停下,發出短短一聲“籲”,控馬停在眾人前,低低說:“要起火了。”

眾人翻身上馬,數道影子從樹林中發射出,快得像一群魑魅鬼影,讓晚歸的獵戶揹著野豬躲在樹後瑟瑟發抖。

寫著“酒,肉”二字的木牌倒在地上,屋內數盞雪白長明燈如天上星海,拼接的長桌被掀翻散架,老闆娘穿著火紅嫁衣獨自一人坐在店中央,與身強體壯卻心懷鬼胎的男人對峙。

我看見髒大個倒在柴棚前,也看見小廝鬼鬼祟祟從外面關上門,鎖死。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應該是滿天火光。

眾鏢師沉默看著,有一種肅寂的難過在眾人之間流動。這世上總有噁心,總有齷齪,總有一群糞人得意洋洋地欺男霸女、行兇作惡,而我們或者我們的家人,可能就是被欺壓的一員。

鏢師也會有妻子,鏢師也會有女兒,鏢師的死亡率很高,妻子很可能沒丈夫,女兒很可能沒父親,他們此時感同身受。

楚某人低低放了一句國罵,白衣面具男問:“章公子,動手嗎?”

我說:“英雄救美。”

書生大喊一聲好,雖然他的任務是站在樹下放哨。其實這個任務也不太想交給他,畢竟苦讀這麼多年多眼睛很可能不好,旁人來了沒看到,旁人到眼前發不出聲。可行兇作惡實在沒他的位置,因為我怕他被亂馬踩死,僱主也就是公子我還得賠錢。

整個村莊都在裝死,店中老闆娘哭喊著:“你還我父親!你殺我父!”

聰慧如我立刻就明白了,“下狠手。”

馬群奔跑,帶起大片塵土,持刀的楚大小姐一馬當先砍開店門上的鎖,黑馬拱開門進店,噘得起勁。

老闆娘滿臉梨花帶雨抱著炭火盆愣住,鏢師的黑馬在院中屹立,而鏢師已經縱身上房頂,瓦片聲響後有幾團黑影從房頂掉下。好傢伙,這場戲不僅有導演做演員,還有熱情觀眾。

“死什麼,讓親者痛仇者快?”我站在門邊抱臂問。

“我哪還有親人?我要讓他給父親償命!”她滿臉決絕,一心赴死。

“是讓他償命不是讓你搭上命。”我本不想參與這些事中,各人有各命。可我怕路途中告訴楚某人‘你的紅顏知己老闆娘準備上西天’他會折道返回,他肯定會,他無所謂,我屁股受不住。

我轉身離去,坐到書生也就是白天老頭們的樹下,像一個戲外人看著店中打光不太好的電影。此時楚某人已經在展露拳腳,用一套虎虎生威的拳法感化罪惡之人。

“公子很特別。”安靜地坐在右側的書生突然說話。

我連頭也沒轉,只是恩了一聲既不表示疑問也不表示認同,只是表示聽到了。

“我原來以為公子有一顆懲惡揚善的心,可現在突然發現公子心中什麼都沒有,公子無情。”

我下意識去摸玉佩,可掛著玉佩的地方空空如也,仰頭看向夜空,是望不盡的星子點點,天穹之下,人渺小如蟻,是:“大道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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