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那天他等了段延將近一個小時,發過去的資訊、撥的電話均無人回應,天色漸暗,他頭一次獨自回家,也是頭一次深刻意識到,除了段延,他沒有其他朋友,沒有跟他一同擔心、玩樂、吃餛飩的朋友。

一路上,他想完這個想那個,然後在見到手掌纏了繃帶的段延的那一刻,將“以後不搭理段延了”拋之腦後。

梁斯年拽著書包背帶跑過去,扯過他背到身後去的手,小心翼翼捏著他指尖,反反複複地看,“怎麼弄的!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那時候他也長高不少,卻始終落後段延一個頭。

“做實驗割到了,”段延另一隻手越過他肩膀將書包提起來,“怎麼才回來。”

“嚴不嚴重啊?太不當心了,疼不疼啊?”

“你看起來比我疼啊。”

少年的笑總是燦爛明媚意氣風發,沒人不喜歡這樣的段延,而梁斯年不一樣,他一看到段延這樣打趣、自信的笑就莫名其妙地心煩,像喜愛陰濕的植物被陽光覆蓋,他不舒服,可能是嫉妒人人都愛太陽。

“你手機呢?”梁斯年松開他的手,站在段延面前跟只王八似的。

“沒電了,你…”段延困惑地問:“等我到現在?”

他跟段延應該是無話不說的,他們一同長大,跟親兄弟沒分別,可段延怎麼能這樣問,他們哪天不是同進同出。

“沒有,我去同學家了。”

“交新朋友了?真厲害。”

前些天他跟段延通宵打遊戲,躺在床上他說:“交朋友好玩嗎?”

段延應該困極了,卻依舊喃喃回答他,“還行,要試試嗎,年年。”

梁斯年翻身,盯著他後腦勺,“我有朋友!”

段延也轉身,閉著眼笑起來,“我知道,你有很多朋友。”

盡管他早就不是罩著段延的角色,但長兩歲讓他十分好面子,尤其在段延面前,可夜色如水,看著段延模糊的輪廓,過了很久,梁斯年問:“怎麼交朋友呢。”

段延沒說話,他等了等,就在他以為段延睡著了時,處於變聲期的特殊的沙啞聲橫沖直撞,魯莽地闖進他心裡。

“有我不夠嗎。”

而段延現在誇他厲害,讓他知道,段延的話就跟笑一樣,不要錢,不走心。

沒了交談的心情,他覺得自己像被拋棄的可憐小狗。

為了證明自己有沒有段延、交不交朋友都無所謂,梁斯年沒等段延來叫他,抓個雞蛋就走了,放學也是,小餛飩有什麼好吃的。

今天兩家大人參加慈善晚會,以往這種時候,他就去對面找段延,一塊兒吃飯,打遊戲,聊天,睡覺。

今天顯然他不會去了,然後段延來了。

“你沒等我,生氣了嗎?”

梁斯年沒吃飯,阿姨下午臨時請假了,他盯著電視,將薯片咬得嘎吱嘎吱的。

段延放下書包擋在電視前,居高臨下,語氣沉穩,“跟我過去吃飯。”

梁斯年索性一躺,翹起腿來,手伸進包裝袋裡掏薯片吃。

“因為昨天我沒等你,所以你也不等我?”

嘎吱嘎吱。

“以後都不等我了?”

嘎吱嘎吱。

“有新朋友就不等我了?”

嘎吱嘎吱。

“沒良心的東西。”

梁斯年從沙發上彈起來,把輕飄飄的包裝袋丟過去,剩下的碎薯片撒了一地。

“你說清楚,誰沒良心?”如果他是一頭噴火龍,那麼段延已經被燒成灰了,梁斯年梗著脖子,喊:“你手機總有電了吧,那麼多簡訊、電話!你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