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師雩(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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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師雩,是大一就認識了的,不過,當然沒有第一時間就發展關系。那時候的師雩和他哥哥一起,還是很受到女生注意的——畢竟,是老院長的孫子,你也知道,學校裡,大家都沒見過什麼世面,那時候,我們能接觸到身份最高的人,大概也就是大學校長了。”
從宋太太的語氣,可以輕易地推測出,她的家庭條件應該較為一般,果然,下一秒她就說起自己,“其實,會和師雩走在一起,我也很吃驚,畢竟,我的家庭條件很一般,當時學院裡,也有很多學姐、學妹對他們兩兄弟表示好感。”
說到從前的戀人,即使是十年以後,她臉上依然閃過甜蜜,也有深深的懷念、憧憬和悵惘,不消多說,如果師雩還在,宋太太當然不會選擇如今的丈夫,即使,她現在已經十分富有,但如今的生活,依然是她的次選。她曾有的第一選擇,已經隨命運一起,消失在了過往的時間長河中。
“能走在一起,就說明有共同點。”宋太太確實說不上太漂亮,至少和師霽——以及從師霽的長相和老照片一起推測出的師雩相比,不是一個級數,胡悅說,“你們一定很談得來,感覺,師老師的弟弟是個有眼光、有深度的男孩子。”
她是否如此想,無關緊要,但宋太太一定很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她的眉眼舒展了,熱切地贊同和贊美著,“是的,師雩是我見過最陽光最開朗,也最聰明的男孩子——從我們認識到現在,十多年了,我沒有一天不……”
她忽然間又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話語一頓,有些尷尬地沉默了片刻,再開口,語氣已經過剋制,“我沒有一天……不想念他的笑容,我第一次看見他,就是在學校籃球場上,他還穿著軍訓服,曬得黝黑,可卻比所有球友都要醒目,他抱著球,轉過來對我笑了一下,一口白牙……”
她的聲音漸漸變輕了,唇邊浮上如夢似幻的微笑,即使已經有意識到,卻依舊忍不住沉浸在了回憶裡,“那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時光,現在回頭想,就像是做夢一樣,畢業以後,嘗遍了人間的艱苦,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師雩還活著就好了,有他在……還有什麼事是辛苦的呢?”
“師雩他,不是失蹤嗎?”
“說是失蹤,但……”宋太太看來,和從前的師霽一樣,堅定地抱持著‘師雩受害人’論,她低聲說,“我還記得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個陰天,是醫院先給我打的電話,說我的實習安排有變動,從我們的校附屬醫院被轉安排到了隔壁市下面的一個縣醫院,我很吃驚,想要聯系師雩,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電話怎麼打都打不通,當時我就有了不祥的預感……但,誰能想到是發生了這樣的事?”
“那時候,網上的通訊沒有這麼方便,師雩的手機打不通,我也不想問同學——本來,能留校附屬醫院實習,是很難得的,這些同學間的事……你心裡應該也有數,我就……不多說了。”宋太太淺淺一笑,“現在回頭看,同學間的勾心鬥角,就像是小孩子間的玩笑,剩下的只有懷唸了。但當時就很在意這些事,寒假也就一個月,想著開學再說,那時候,我還天天去看師雩的空間,想看看,他是不是突然移情別戀,所以想把我調走,免得尷尬……”
這些事,宋太太的筆錄裡也都大概提及,只是細節自然不如本人述說的豐富,也沒有這麼多的感想,胡悅聽得很入神,宋太太也願意說——這些話,也許除了師霽以外,她也找不到別的好聽眾,“等我到學校的時候,才知道,師家出事了,師雩失蹤了,聽說,是卷進了之前沸沸揚揚的連環殺人案。我們學校那麼早放假,並且不允許學生留宿,其實有傳言也和那案子有關,那個人,他……”
她梗了下,“他之前已經在附近犯過案了,領導也怕承擔責任,沒想到,最後還是出事了,是師雩……而且警察還不肯承認是受害,一定扣著找不到屍體這一點,一開始,只肯承認是失蹤,後來還不擇手段,為了破案,硬是——”
“這麼說,宋姐心裡……”
“師雩當然是無辜的!”宋太太斬釘截鐵地說,“也許你一直都生活在大城市,不明白那時候當地警察的做派——”
她是受過訊問的,對警方的觀點也大致瞭解,即使到了今日,還看得出怨恨,但也有些無奈,“只要是認識師雩的人,誰能相信他會做出這些事?更別說很多時候兇手行兇的時候,師雩根本就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這是筆錄上沒有的資訊,胡悅的聲音不禁提高了一點。“你——沒有和警察說嗎?”
“我說了很多次,但他們不相信,說我沒有證據,親屬之間的不在場證明不值得采信。”宋太太嗤之以鼻,“你不明白社會的黑暗,當時,警察受到那麼大的壓力,他們太急於找個兇手了。就算師家有一定的社會地位,那又如何,師雩的失蹤,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實在太多,否則,你怎麼解釋我忽然被調動到鄰市去實習?他們就是想到了親朋好友不會任由他們這樣抹黑師雩!肯定會想方設法地鬧!——師家人再怎麼樣,也有頭有臉,總不能把師霽他們,和我這個女學生也一起抓進去吧?就因為我們持不同意見,還在四處尋人?”
她的嗓音高到引來旁人側目,這麼多年過去,依然是彷彿在和誰爭論一樣義憤填膺,直到意識到別人的表情,這才搖頭自嘲地一笑,重新降下音量。“這是我一生中最灰暗的一年,太多疑團,想要個答案,可誰能給我?大家都一樣無力,顧此失彼,這也是我覺得最對不起師雩的地方。我們本該都再堅持一下的,再為他努力一些的,可是……”
可是,誰都有太多的不得已,“我必須實習,老師看管得很嚴格,不可能缺勤太久,師家的長輩,老的老,病的病,師霽不得不南下s市實習,我一直想和他好好談談師雩,但壞訊息接二連三,事發後,我們只有匆匆一晤,再見面,是在伯父的葬禮……那幾年,師家走了太多人了。”
宋太太的肩膀慢慢地耷拉了下來,她不自覺地抱緊了自己,“師家就只有他們祖孫相依為命,師霽……唉,再見面的時候,他也變了很多,才幾個月功夫,我們都有面目全非的感覺。”
“我們一起聊過一次,關於師雩,我問他該怎麼辦,他說,沒有辦法,只能接受事實。那時候,他父親剛去世,最大的醫藥費,倒是不用花了,可家裡也是山窮水盡,連保姆都僱不起。他母親也是常年住院,祖母……有隱疾,老院長每天起來,買菜燒飯,先給老伴做好飯,然後拎著飯盒去醫院。那時候很多受到他照顧的老鄰居,說到他都哭。”
宋太太的眼睛也慢慢地紅了,她像是完全沉浸到了那悲痛、無奈又絕望的情緒裡,人死了,可活著的人生活終究要繼續,能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只有南下,去掙出一片新天地。
師霽應該的確也做到了,以他現在的收入,想讓唯一的親人過得像個國王,應該不成問題,他從不提此事,但宋太太應該有所瞭解——不過,胡悅現在想知道的不是這些,她試探性地說,“祖母的隱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