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太問,她手裡還拿著ipad,從機器上緣看了師霽一眼,“我還以為,她也會參與門診。”

本來他也預算了如此,宋晚晴是師雩的前女友,兩人甚至沒有正式分手,胡悅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接觸宋晚晴的機會。也正是因此,他和宋晚晴不謀而合:小孩子不必在方案決定下來之前,就知道自己要整容,所以第一次面診,最好是約出來自然地進行。宋晚晴顧慮女兒,師霽不想讓胡悅在場假公濟私,一起約出來吃個晚飯,看來就是更合適的選擇。不過,師霽沒想到現在這已不是個問題:胡悅主動把宋晚晴在oa裡轉到他這邊,也沒有叮囑行政將她作為副手新增進去,這樣,排門診的時候,她就不會被排進來。

是真的連宋晚晴都不在乎了嗎……

師霽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想這是因為有些事脫離了他的掌控,他轉念間就下了決定,“本來是應該來的——後續,會有很多工作需要她來參與,但是最近我們人手不足,她接了別的客戶。”

宋太太對胡悅印象不錯,她欣然說,“我知道,你大醫生,指望不上你,既然胡醫生還在這案子裡,那我就放心了。”

確實,這麼大的手術,總是有副手的,大醫生也都很忙,很多時候,小組副手的工作也包含了和患者家屬溝通——師霽也確實是個很忙的醫生,他請人來,是幫他做事的,而不是來和他吵架的。

這已經是胡悅鬧脾氣的第五天了,就算再氣也該回歸現實,恐怕只是還少個下臺階而已,送走宋太太,師霽主動去敲她,“叫行政把你排進檔案裡,之後,和宋太太的聯絡工作,就由你來負責。”

她若是生氣,恐怕有大半是氣怒在他和宋晚晴私下見面上吧。雖然這很沒道理,但師霽也只能如此揣測,這樣的話,把和宋晚晴聯系的工作交到她手上,也可視作是隱晦的讓步與求和,師霽心想,胡悅總該明白他的意思——訊息發出去以後,他竟然有了罕見地忐忑,她回了個簡短的【好的】,可能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仍還有點氣頭,不願這麼輕易就放下架子,這也正常,再給點時間,下次見面的時候,應該就能看出區別了。

下次見面,按照常理,應該是下午四點多,他們都要從j&039;s出發回十六院大查房,以前,胡悅到點就往辦公室找他蹭車,有時候或者是直接在車邊上站著等他,這就讓師霽有點尷尬——在辦公室如果等太久,難保胡悅其實是決定在車邊上等。

往常都是4點20從辦公室出來,今天他特意緩了1分鐘,一路步速都不快,留神觀察四周:胡悅終究還是在樓上加入他的次數更多。

一無所獲,完全沒看到人,師霽心裡已有隱約預感,他進到電梯時,外頭忽然傳來聲音:“電梯麻煩等一等。”

是熟悉的音色,他抿了一下唇,深呼吸兩下,按住開門鍵。胡悅跑進來,看到他頓了一下,“師主任。”

她又轉向一邊打招呼,“真真姐。”

師霽忽然意識到,駱真也在電梯裡,他剛才可能在想別的事,太專心竟沒注意。他轉頭用眼神和駱真打了個招呼,“你今天這麼早下班?”

“晚上有飯局。”駱真說,她沒有因為師霽沒發現她而見怪。電梯裡不止三人,她剛才是藏在較後方,師霽也才進來沒多久。

“是從樓上下來?”

“嗯,剛才上去和周老師打招呼……”

他們斷續且簡短的交談,胡悅一語不發,望著手中的提包,她這一陣子,穿著已有改變,但好像沒見化妝。

師霽有點評她穿著的沖動——刺一下,看她能不能繼續無視下去,但竟還是忍住了,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有點忌憚,只是——當著別人的面,還是留點面子。

其實,她的態度已很明顯,所以當電梯到了一樓,胡悅轉頭說聲“真真姐再見,師主任一會見”,禮數周全地踏出電梯的時候,師霽並不詫異,駱真若有所思地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他。

她像是想問什麼,又沒問,最終微微一笑,“有點堵,你路上注意。”

很家常的話,她時常這樣說,只是,今天聽起來尤其的從容,看來,她心情不錯。

師霽想到了許許多多,有一瞬間他想要說點過激的話,但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失常,而這正是他不想透露的,所以最終,他也不過是笑一笑,“當然,你也一樣。”

坐進車裡,擰開廣播,有那麼幾分鐘,師霽都沒有啟動引擎,他在想許許多多的事,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但——不是每個問題都會有答案,這個問題顯然就沒有,什麼叫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他人生中做了那麼多個決定,沒有幾個在當時就呈現正確或錯誤,更多的時候,只是因為他想要做這個決定。

還沒想明白,他的電話響了。一個他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聯系他的人忽然打來了電話——就在剛才,她還堅定地對他表示出冷淡,是那種“我永遠也不會再對你笑”的冷。

“師主任。”胡悅的聲音裡還有了一點傲,盡可能地在隱藏自己的驚慌,看起來,給他打電話是她的無奈之舉,她本心依然不想和好,只是事態緊急,畢竟還是透了一絲急促,“你已經開出車庫了嗎?——我這裡有個病人,可能需要你的緊急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