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到底打算給我多少嘛。”

“一分不給,”師霽有點賭氣,“給你錢幹嘛?你要錢有什麼用,也不打扮自己,給你一百萬都是這個醜樣子,看了傷眼睛,不給。”

“我哪裡醜了。”胡悅為自己叫屈,“穿得也很正常好吧,這難道不正常嗎?”

確實,胡悅的穿著說不上多好看,一直卻也都是得體的,正常的襯衫加亞麻長褲的穿著,可在師霽眼裡卻一無是處,“你這個褲子,優衣庫的吧?一點都不挺括,皺成一團,全是摺痕,你怎麼也是個女孩子,胡悅。”

……對衣著這麼講究,你是gay嗎?

胡悅很想這麼吐槽,但終究沒敢說出口,沒能說出口的還有一句話:對我這麼關心,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沒錢啊,只能穿優衣庫啊,”最後,還是選擇這樣厚顏的說法回應,“你不給我錢,我怎麼買好衣服啊。”

“你以前的工資呢?”

“還債了。”胡悅理直氣壯,“欠錢不用還的啊?不但要還,還要給利息的好吧,還欠著帳呢,指望我買什麼奢侈品?”

“你讀書到底能花多少錢,四五十萬的收入,全還賬了?”師霽不相信這麼低劣的藉口,他說,“你以前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胡悅。”

他們認識一年多了,好像……這還是師霽第一次問到她的過去吧。

雖然氣氛很好,但胡悅畢竟是胡悅,這句話一入耳,她不能不立刻想到那些不願想起的事情,雖然表情沒變,甚至連眼神也許都沒變,但師霽似乎也有所察覺——對話的氛圍,已經悄然變了。

“沒事。”

兩人相視一眼,師霽主動說,“不想說就算了。”

“不是不想說,”胡悅講,她當然想說——也必須要說,資訊的交換從來都是雙向的,師霽這樣的性格,她不說,師霽怎麼會把自己的事說給她聽。她不但要說,而且還要主動說,還要求著師霽聽她說。“是——以前的日子,是真的太苦了。”

“苦嗎?”

“很苦。”胡悅說,她斷斷續續地撿拾著記憶,拿捏著分寸,把那些想說的說出來,不想說的都回避掉。“我媽媽身體不好,去世得很早,我讀中學的時候她就走了——其實之前也不在身邊,我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

也就是留守兒童咯,不過,“老一代人,都有點重男輕女,你也知道的,在加上,我爸爸不是獨生子,我是和叔叔一起住的,還有一個小我很多的堂弟。”

對師霽這樣眉眼通透的人來說,一句話點到,大概就能想出來了,他說,“嗯——”

“你覺得我做飯好吃,其實我確實是學過,我叔叔家開餐館的,基本寒暑假都要去幫忙。”胡悅說,“他們倒也沒有虐待我,人不壞的,粗活都不讓我幹,就是叫我記記賬——還是要感謝他們,如果那時候讓我洗碗,現在這個手估計就當不了外科醫生了。”

想到往事,她不禁微微一笑,“當然,也沒有對我多好。”

“你爸爸呢?”師霽問。

“在外面工作啊。”胡悅說,“我媽媽死了以後,他很快再婚了,我繼母年紀很輕,結婚的時候要了很多彩禮,再加上之前我媽媽的事情……我們家一直都有欠債的。”

“你是在還你父親結婚的彩禮錢?”師霽的語調怪怪的。

“怎麼可能。”胡悅反射性地反駁,“是還我的生活費和學費好嗎,我以前又不能賺錢,這些都是問親戚朋友借的,借的錢肯定要還啊。”

“你那時候還沒滿18歲吧,這些錢不應該是由你父親負擔?”

“他不想負擔,我難道去告他嗎?就算告贏了,我也得輟學。”胡悅倒是很想得開,“醫學院本來就要念五年,還有讀研究生,這要不算是借的,憑什麼要他供我這麼多年,我又不是男孩子。”

她不想賣慘,不過這種事,別人聽到了不表示點什麼也不合適,師霽的眉毛皺了起來,胡悅反而安慰他,“沒什麼的,這樣也挺好,如果是個男孩還甩不脫他們呢,現在把錢還了就沒事了。”

“錢還了,人情好還嗎?”

“那些三親六戚,人家肯借錢確實也是情分了,所以是得多賺點啊。”胡悅說,她找了個長椅坐下來,“以後他們要來借的話,就有錢可以借給他們了。——利息也和我借他們的一樣,我也不多要求,就和我當年借錢的時候一樣,跪下來求就行了。”

說起來,有來有往,不能講忘恩負義,但這個表態也不會讓人很舒服,所以胡悅是用帶點玩笑的語氣說的,又很快自我解嘲,“沒有啦,不會讓他們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