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你來怎麼不也多穿點,現在正是體虛的時候。”夏希言聽見門口有動靜,趕緊下床將電腦丟在一邊給於未黎開門,當他看到幾日不見就消瘦幾許的愛人,心疼難忍,夏希言抬手擦去於未黎臉上泛起的薄汗,並將他引進來拿個暖寶寶讓其先捂住胃口,之後夏希言從廚房裡接杯溫水遞給正捂著肚子難受至極的於未黎,坐在他旁邊擔憂地關心道。

於未黎一身黑體恤已經被冷汗浸濕,他囫圇吞棗地拿出藥就著水吃掉,待恢複過來轉身將夏希言摟在懷裡,說笑道:“不許說你老公虛。”

“瞧你那揍性,身體不舒服幹脆別出來了唄,非逞這能。”夏希言拿天津話直接罵道。

於未黎低頭想想,隨即有一搭沒一搭道:“這不倆病人湊一窩嗎?今天咱倆能把決賽的相聲文字寫出來練練,也省得之後看病愁比賽的事兒,更何況陳斯年那廝馬上就要開演唱會,他這兩天在曲爺家裡教曲正初那小子,整個家裡鬧鬧騰騰的,我趕緊跑過來避避,晚上再回去。”

夏希言聽完,拿起於未黎骨節分明的手就開始把玩,手指在皮肉上細細摩挲,感受來自指尖的溫度:“你說說咱倆,本來就都夠忙的,你一邊準備比賽還有演唱會嘉賓的事兒,我這邊不僅要籌備演員還要應付警方和夏成川,如果治完病咱們能歇歇就好了......去個沒人的地方,隨便待上十天半個月,就窩房間裡聽相聲,然後什麼也不幹。”

“靠,情侶都出去度假了就光聽相聲,你真沒一點情趣......等等,什麼演員?什麼籌備?”

於未黎差點被夏希言的話嗆到,但估計是吃藥鬧得,這兩天他反應慢得不是一星半點兒,只見夏希言勾起嘴角,輕輕吻上於未黎的唇瓣,打斷道:“你等著吧,我會讓你贏得漂亮,氣得李未平那廝不得不將付老先生的真正遺囑拿出來。”

夏希言的心髒承受能力似乎比以前好上不少,於未黎瞧著他近乎肯定的神情,心裡對於這次的比賽瞬間踏實不少。

倆人又靠著鑽研一陣正文,當聽到夏希言這次的想法,於未黎覺得有些麻煩,但難掩心中的激動,他直接將夏希言摟過來親上一口,就在夏希言鬧著讓他別打擾自己創作時,安憐的電話響起,讓夏希言立即收心:“媽,你那邊怎麼樣了?”

“你下午找個時間來吧,夏成川醒了。”安憐不敢讓夏希言知道自己所做的打算,她只得用盡量委婉的語言來規勸夏希言來看父親最後幾面,“他最近清醒次數挺少的,你能見一面是一面......即便你不打算原諒他,算媽求你,你來一趟醫院。”

夏希言最聽不得安憐說這種話,他與安笙確定好見面地點,便和於未黎準備準備打算出門。

當二人見到安笙的那一剎那,知曉他們關系的自家舅舅還是對於未黎儼然將自己當做夏希言親屬一事略有介意,安笙瞧距離極近的倆“外甥”,他也插不上什麼話,只得略微抿抿嘴,抬手示意倆人上車。

起初夏希言還納悶安笙幹嘛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倆,當二人上車後,只聽於未黎頗為親暱地叫道:“老舅,辛苦了哈。”

“你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安笙懶得跟小孩兒計較,他用後視鏡仔細觀察後座上二人交疊的指尖,瞬間覺得於未黎這孩子醋勁有點大。

見二人都沒有瞞著的意思,夏希言登時明白自己住院這段時間,於未黎跟安笙挑明過他們關系,一想到這兒,再加上於未黎花枝招展的個性,夏希言立即料定身邊親近的人估計都已經知道了,只是礙於面子,所有人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媽知道嗎?”夏希言消化許久,最終問出自己最為擔心的問題。

“不知道,還沒來及告訴。”安笙的目光專心致志看向前方,“在你心髒做支架之前,再跟你媽媽挑明就行。”

“什麼支架?你們已經開始安排了?”夏希言十分疑惑道。

安笙當然知道安憐一直以來的打算,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轉移話題,愣是沒讓夏希言看出一點不對勁:“醫院到了,你倆上六樓找你媽去,我在樓下等著一會兒送你們回家。”

夏希言還沒來及問,就被於未黎以叔叔清醒時間尚短為由給叫進醫院,在此期間安憐言簡意賅地向夏希言陳述這些年夏成川逃跑的動機和緣由,夏希言越看越心驚,他的腳步莫名加快,但真正跑到夏成川病房前,他卻沒有走進去的勇氣。

於未黎見狀,抬手拍拍夏希言的肩膀,示意自己在外面等他回家。

夏希言默默嚥下口水,隨即開啟夏成川的病房門,緩緩走進去。

安憐正在跟夏成川自說自話,當二人意識到夏希言已經到來,皆是眼前一亮,一家三口此時終於重聚,但誰也不知開口說些什麼。

“......你醒了。”夏希言站在安憐身邊,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躺在病床上的夏成川似乎在期待什麼,但聽到夏希言的第一句話時,他眼底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安憐敏銳覺察到夏成川的不甘,只見她抬手輕輕安撫夏希言的後背,勸道:“小言......這是你爸爸。”

夏希言張開嘴巴,卻感覺聲音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來,他試圖狠下心喊出那兩個字,但最後還是無疾而終。

夏成川默默流下一滴眼淚,安憐趕緊打圓場道:“小言,你不想知道爸爸的身體情況嗎?”

“小言......我時間不多了。”透過呼吸罩,夏成川慢慢發出沙啞的聲響。

夏希言瞳孔一陣,此時的他深知自己不能過於激動,但這種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裡的感覺極其難受,思緒萬千間,夏希言不想在這時候跟夏成川計較那麼多往日是非,為此他故作冷漠地朝夏成川說道:“這段時間我盡量多來看看你,為了我媽媽,我是不希望你走得太可憐,你聽好,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爸。”

夏希言原本只是為了夏成川和安憐不留遺憾,才勉為其難松開這個口,但他這兩個字喊得真真切切,夏成川聽罷,終於一副心願以了的模樣,躺在病床上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