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空、白駒婷立。

馬上女子眸色清冷,張弓戴月一指三箭,凝望身前輕叩其弦,瞧其模樣竟是想以一人之力阻擋北衙禁軍騎兵的追擊。

這無異於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可姜侯成此刻卻笑不出聲,就連面色也變得更為凝重了幾分。他能清楚地看見葉千雪此時面上是何等堅毅與冷靜。這讓他不由憶起昔日葉元帥縱橫沙場時的身影。

而這絕殺的身姿,這心無旁騖的眼神,當真已有七分元帥年輕時的風采!他十分肯定這三箭疊出定會所向披靡,攻無不克。

“她斷不會再放過我第二次,而若能將我一舉擊殺,部下必會陣腳大亂,只是我也不會讓她輕松如意了!。”

姜侯成心中盡管快速盤算著,但被這氣勢所迫,全身早已寒毛倒豎,彷彿被人刀子冷冷抵住了喉頭。久經沙場的他知道這是被殺意鎖定了。

姜侯成渾身一顫,右手也從背部將一面圓盾取了下來高舉過胸。

這本是他遇敵近距離互相拼砍時才拿出來用的,可如今面葉千雪那淩厲的殺意他也顧不得形象了。

可姜侯成覺得還不夠,他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些別的東西,那是一絲絲元帥眼中不曾有過的狡黠之色。

就在葉千雪松開弓弦的一瞬,持弓左手同時微微半沉,那原本瞄準姜侯成眉心的三箭卻赫然射向了身下的馬匹。

“不好!”

姜侯成面色一變剛想將高舉過胸的圓盾下護馬腿,可那箭矢是何等的極速,瞬間便射穿了馬鞍下一連串鎏金鈴鐺,又在一片叮叮當當聲中洞穿了戰馬的後腿,一聲馬聲哀鳴剛起,姜侯成已是人仰馬翻猝倒在地。

一匹戰馬突然摔倒對全力奔跑中的騎兵陣列已是不小的麻煩,可誰想那三箭在擊穿第一匹馬腿後只是稍稍改變了方向,力道卻半分不減,再一連擊穿了數匹馬腿後方才力竭。

如此一來,疾行中的前中排騎兵由於慣性只得眼睜睜地相繼摔倒,後半數騎手雖生生勒住了馬匹,但人人臉色已是驚慌失措,均未想到這葉千雪的射術竟如此神異,其效果直如大道上突然顯現的絆馬索。

葉千雪一擊得手也不戀戰,當下輕勒馬韁揚長而去。

葉千雪得勝歸來,將士們在馬背上發出一陣由衷地歡呼,那面上的倦色也隨之一掃而空,可任誰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連日奔波加之一夜鏖戰就算人人鐵打身子,但戰馬卻也不行了。

葉千雪領著大軍獨自徐行於前尋思對策,不一會兒,那莫少英策馬與之同行一處,好一會兒才聽他輕喚道:“喂。”

葉千雪沒有作聲。

莫少英嘆口氣,又道:“我是來道歉的,順便說聲謝謝。”

說完竟自個兒先行鬧了個臉紅,那同乘一騎的莫仲卿聽了這話,眼睛立時瞪得大大的,他從來未曾聽過二師兄開口道歉。

而葉千雪瞧了他一眼仍是沒有回話,彷彿心不在焉。

莫仲卿見二人如此,心下頓時回過味來,他知道此刻讓二人獨處是最好的,他原也不想繼續做這“燈泡”,怎奈行軍中已無馬匹換乘,只得抿起唇猶如“腰間掛件”般貼在二師兄身後裝聾作啞。

莫少英遲疑一陣,剛道了個“我”字卻聽葉千雪極其不耐煩地截口道:“你若只是來說這些,那便不必多言,我已聽見。”

莫少英一噎,仍是耐著性子道:“那你就不,不能原諒我了?”

他這話說得很慢,甚至有點低聲下氣,顯見已鼓足了勇氣才敢脫口而出。

可葉千雪卻冷不丁地道:“你可以走了。”

“走?”

莫少英一怔,道:“你要我走去哪裡?”

葉千雪眉頭一挑,突然扭過頭望著莫少英一字字地道:“去哪裡都行,只是不要再讓我瞧見。”

莫仲卿聽到這裡,面色當下沉了下來,他實在不明白這女人到底怎麼回事,自己已是低聲下氣,就差跪下相求了,可這蠢女人卻是從頭到腳拒人於千裡之外,那厭惡的眼神分明是在廁所裡蛆蟲。

“難道她已如此討厭我?”

莫少英不信,可見她策馬走遠,當下又怒意難平,也不管身後數百紫雲騎異樣的眼光,立刻追了上去剛想發作,卻聽身後二師弟忽然摸了摸鼻子,先一步道:“這個,葉小姐,我二師兄是來稟明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