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這本就是江湖上不成文的規定,盡管這條規定看起來並不理性,甚至已是落入窠臼,為人詬病,但人在江湖每每身不由己,一些道理和規定總不依少數人的觀念而更改,誠如此刻昆侖派眾人亦不能免俗、不去阻止,只能選擇顧全大局。

可莫婉溪不管這些,她眼中沒有所謂的規定,也只在乎二師兄此刻的生死。‘嗆啷’一聲劍已出鞘,飛身救援不顧一切,不想葉千雪不曾阻止,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方少奇卻已先一步牢牢抓住她的臂腕,一臉乞求之色。

“滾開!”

莫婉溪嬌喝,剛想一劍抽開方少奇,可一想起方才情形,又看了看那右側假手,心頭不由一軟手上微頓,這略一遲疑就聽葉千雪已然出聲道:“快看。”

原本籠罩在莫少英處的一層濃鬱的灰霧,逐漸滲染出細密的黑點,一眼望去竟是斑斑點點布滿整層灰霧的表面,令人見著不禁渾身惡寒。與此同時,那沒有倒下的神霄派弟子也不再前進,個個就地盤膝而坐,面色逐漸凝重,透過不斷變化道家手勢可以看出似是在做著某種抗爭,難道那莫少英竟要破陣而出?

褚塵滿臉驚容,一臉不信地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前一刻他還是不可一世、意氣煥發,眸中神采奕奕;而後一刻他已是銳挫望絕、失神呆怔,眸中死氣沉沉。唯有眼睜睜地看著黑點覆蓋面越來越大,眼睜睜著瞧著那些仍未倒下的弟子緩緩垂下兩行長短不一的鼻血。

難道他將要破陣而出?難道封魔陣也奈何不了他??

“不、絕不!”

褚塵狀若瘋狂伴著一聲長嘯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奮不顧身地躍入濃霧裡,隨後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靜,猶如石沉大海,掀不起半點波瀾。

變化終歸還是有的,只不過是在無聲無息中悄然衍變,誠如此刻的濃霧已變得通體黝黑,誠如那仍力求抵抗的弟子相繼七巧流血,而當一隻蒼白的手一把撕破霧色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整座已質變的黑霧便如黑灰般層層剝離,一如片片黑蝶般隨風散去。

眾人無法想象莫仲卿竟以一人之力破除了封魔陣,使得神霄派百名弟子無一生還,而此刻從黑霧中也只走出他一人而已。褚塵呢?褚塵此刻直挺挺地躺在他的腳下,雙眼圓瞪、死不瞑目,面色雖已灰敗,但那三分驚慌之色卻猶如刀刻般凝固在了臉上。

他為什麼顯出這等面色?

有此疑問的絕不止蕭玉一人,茶棚中的莫婉溪等人甚至都忘記了喜悅,而不遠處莫行則已當先一步、喝道:“你竟殺了褚盟主!”

“是他要殺我的。”

話語簡練,口吻冰冷。

這便是莫少英的回答,蕭玉聽在耳裡,一時心中不禁五味雜陳,一面是至交好友莫兄安然無恙,另一面是掌門褚塵與百名師兄師弟頃刻喪身,他此刻到底該擺出何種表情?是咒罵還是上前報仇?仰或慶幸自己未曾加入其中尚能茍延殘喘,還是痛斥自己的無能,沒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莫少英彎腰拾起落在地上的飛劍,試著前走一步不料身子一晃險些栽倒,於是他走得盡量慢些,顯得步履蹣跚,彷彿每去一步都要付出數倍的努力,可見濃霧裡發生之事不知何等的兇險,他能安然歸來實屬僥幸。

此時、眾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見到那副森冷的面具,眾人不知他要做什麼,只是靜靜瞧著他向著莫行則等人走來。

直到面具近在咫尺,直到雙腳立如磐石。驀地,他忽然就這般單膝著地,跪了下去。

“師父,弟子不屑,特來請罪。”

此言一出,眾人神情各異。

身處近旁的天機,天相,天魁,朱劍秋等人見著一訝,張雅君母女則是露出欣慰笑容,倒是葉千雪面目上不曾有絲毫過多的表情透露,但眉間愁色隱隱沖淡了不少。而大半茶棚中的看客臉上卻不太好看了,俱是在想,難道這一跪便能洗刷這魔頭過往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