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後追來的沈劍霜解下了自己的上衣,披在九兒身上,道:“穿上吧,外面天寒地凍不比那靈堂中有紙錢盆火可供取暖。”

九兒“呵”出長長一口白霧,看著上身只穿著一件內襖的沈劍霜道:“那沈姐姐你呢?你不……”

沈劍霜右手握著劍鞘,微微挺胸截口道:“習武之人本不懼寒涼,安心。”

九兒甜甜一笑,她明明看見沈劍霜方才在解開外衣時整副身子輕輕一抖,顯然修為功底還未到達到寒暑不侵的地步。但她也未違拗送還,因為自從在奔雷山莊中醒來後沈劍霜一直暗中對她照顧有加,若是稍稍拂了她的好意,反會令她不高興。

換句話說,九兒已微微摸透了沈劍霜的脾氣,她也覺得她確實是個好人,而在這短短一個月有餘中九兒遇到的好人絕不止這一位,比如蕭玉,又比如木道人。

木道人此刻正領著二人走在一片雪林當中,這片林子似乎就是莫少英來時的那片。三人走得並不快,也並不擔心會有追兵到來。

因為木道人的武功實在是太高了,方才那一手袖裡乾坤的功夫已讓人分不清到底是道家神通還是絕頂神功,不過不管是什麼,相信無論是誰在看到那一幕後都不想再觸這個黴頭的。

九兒敢保證就算那神出鬼沒,在暗中策劃這一切的白眉也同樣不想。只是她又有些想不明白這七殺使白眉將自己送至奔雷山莊為質後又去了哪裡?現在見事情敗露人又在何處?就算他不敢來找自己,那會不會以《魔道》去要挾少英?

九兒這般想著秀眉輕蹙,一顆心又不由得揪緊。

只是現下比起擔心旁人,她更該關心下自己。初時不畏雪中寒涼,那是因為剛從莊內出來,而現下在林中僅僅走上一段時間,單薄的身子早已漸行漸僵,畢竟她根本不會一絲一毫的武功,就算加上沈劍霜遞來的上衣也完全不足以禦寒。

但九兒並不想成為二人的累贅,所以寧願挨凍也斷不肯出聲求助。

“等等。”

這句話當然不是九兒說的,只見沈劍霜忽然頓足,又道:“這位道長,九姑娘體弱不比我們習武之人,我們也不用三人一同邊走邊等,我曾在這片林子的東南角見過幾所獵戶小屋,不如就由我先行帶著她就近避避風雪。”

沈劍霜說這番話時,木道人已轉過身來,只是不論是誰都可以瞧見木道人在轉身時臉上所表現出來的神情。那並非不耐煩,而是面容僵硬根本毫無表情,可僅僅是一瞬間該有的神情又都有了,就好像一具凍斃的死屍突然笑了起來。

死屍當然不會發笑,木道人無疑不是死屍。但他也沒有立即搭話,而是左腳踏出,右腳徐徐跟進,直到回到沈劍霜面前,才又笑道:“不必麻煩,我有個更好的法子。”

沈劍霜微微一愣,耐著性子問道:“難道道長身上帶有火摺子?只是這外面風雪稍稍大了些,要生火恐怕不太容易。”

這是常識。可木道人還是好整以暇地搖了搖頭,忽然伸出一指。沈劍霜看著木道人指尖點向自己不解其意,剛想出口詢問,可卻陡然驚覺自己竟已不能出聲,非但不能出聲,甚至就連動一動指尖都覺困難!

沈劍霜心中猛然一驚,就見木道人緩緩將手伸向了自己的右手。手上自然握著劍鞘,鞘中自然插著那柄削鐵如泥的越秀劍。

此刻,劍身正被木道人緩緩抽了出來。

一瞬間,沈劍霜已知道將要發生什麼,雖百思不得其解,但卻是將要註定的事實,她想叫九兒快跑,去找莫少英,可九兒卻一臉懵懂疑惑地靠近!

這件事豈非太匪夷所思了,九兒又怎會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事情發生的很快,快到九兒來不及阻止就見木道人拔出越秀輕輕一揮竟在沈劍霜雪白的秀頸上劃出了一道血弧。接著血弧越來越粗,沿著雪白的脖頸溢位條條猶如觸目驚心的血線。沈劍霜終於也可以動了,只是那束縛剛一消失就忽然仰倒在地,她睜著眼臉仰視著一臉驚容的九兒,雙唇努力地一張一合,彷彿仍在說:“跑,快跑……”

九兒既未動也沒有跑,她完全看呆了,這到底怎麼回事,這難道還能用道理去解釋?

沒有道理,根本沒有!

這時、沈劍霜雖然還是望著九兒,可眼神已完全渙散,秀頸中流出的熱血已將身下冷雪悉數消融。

雪已猩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