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行則素知天機道人一心求道,不戀紅塵,哪裡曉得這會兒竟是有心調侃自己,當下老臉一紅,那張雅君見著心下一軟一時倒再也罵不下去了,可旋即想起自來到昆侖派後所受的種種委屈,又有些不甘心道:“行則,我問你,那「大衍之數」你,你可還會施展?”

這神情緊張,語意吞吐,生怕丈夫說個“會”字。莫行則面色一陣掙紮尚未開口孰料一旁天機道搶先言道:“弟妹盡管安心,慢說此刻莫老弟已有傷勢在身,就說我那星象儀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以修複校對的。自然,就算都無問題,為兄也不會再讓他施展「大衍之數」了,以往是為兄強人所難,一時糊塗,還請弟妹見諒。”

說罷,竟向著張雅君納頭便拜。

“使不得!”

莫行則與張雅君雙雙出口之際,急忙一左一右上前攙扶,卻不料天機順手抓過二人手腕,將二人雙手穩穩合到一處,笑道:“這由頭本就因為兄而起,也該由為兄來結,二位賣貧道個臉面,就將此事揭過吧。”

二人不想天機如此“老謀深算”,莫行則象徵性的掙紮了下見天機不放手,索性大大方方握住妻子的皓腕,目光盡顯柔色。張雅君見著,當下飛快遞了白眼,似是說:“鬆手,女兒還在呢。”

張雅君這般暗示自然不怕朝夕相處,心意相通的丈夫莫看不懂,可誰知這不暗示還好,一暗示之下手腕上傳來的握力加緊,哪有一星半點想鬆手的跡象?不由得一陣心慌耳熱,一時竟也再作聲不得,唯有巴望著女兒不曾瞧見。

幸好,莫婉溪此刻的確未曾瞧見,只見她始終低著頭看著鞋尖,反手揉捏著衣袖不知在思索些什麼,三人微微一愕,天機更以為她這尚在生氣,遂和顏悅色道:“氣虛丫頭,你怎的了,難道還在怪貧道麼?”

杵在一旁的莫婉溪木然一驚,旋即抬頭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不是的。對了,父親,方才就算我強行打斷了佔蔔,也多少能看到些東西吧?”

莫婉溪這般問自是別有用意,她當然不能直說自己也看到了某些將要發生的事情。更怕父親若是也看到了相同畫面會不會對二師兄不利。所幸,聽到莫行則與天機接下來的一段對話中絲毫未提及自己,更未提到莫少英,而是將重點說到了萬壽山那裡。

天機面有憂慮道:“那聽莫老弟之意,禍端起於萬壽山中的妖族?那裡不是已經淪為一片荒漠了?怎麼可能還有妖族存在?那山又在哪裡?難不成埋在沙漠下?”

莫行則一臉惋惜道:“但待我詳細探明萬壽山位置時卻教我這個好女兒打斷了。”

天機拈須沉吟片刻、道:“無妨,這次目的無非是想在三個月後的冬至「品仙大典」上能有證據向各大門派表明人間禍事將生,現下有老弟一言足矣,剩下來就由為兄來操辦吧。”

莫婉溪不覺心生異樣:“為什麼父親與我看到的完全兩樣,會不會我看到了的淨是些錯覺……要是…就好了……”

莫婉溪一時愁腸百結,心神不寧,就在考慮著可要將此事和盤托出之際,身後木梯之上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顯然來人極其慌張。

四人一訝之間,只見那天魁道人提著袍子,貓出半個身子登步上樓,抖著滿身肥肉快步來到四人面前,面色凝重道:“師兄、我三人方才在樓外見到妙法師妹煙花傳訊,恐是禁地封印有變,文殊和即醉已先趕過去檢視了。”

天機一驚,忙望向莫行則,後者即刻會意搖了搖頭道:“「大衍之數」端不會佔錯,要不,我再以梅花易數佔下此事吉兇。”

說著,只見剛要動手佔蔔,張雅君一見當下一急卻見天機已然阻道:“且慢,佔蔔之道損福折壽,甚至波及親人禍及子孫。更何況老弟方才已動用過「大衍之數」,我們還是親自趕過去瞧瞧。天魁師弟,你去將天同,天相叫來,另外鳴天璣峰山鐘,召集七峰名下一代弟子速往天璣峰禁地,結「七星誅邪」。”

月落星沉,烏夜遮天。

此事天上沒有光,彷彿方才圓月群星似預料到什麼般紛紛藏進雲中不敢再瞧,可立在天璣峰禁地之中的昆侖七子以及莫氏夫婦和莫婉溪卻不能不瞧。

這十人二十雙眼睛一瞬不瞬著盯著眼前三丈之外的空地上,那裡有一方直徑六丈一如磨盤的圓石靜靜橫躺於間,昆侖派的弟子都稱它為“禁地石陣”,皆知它是用來通往另一方“妖界”的。自從龍宮大宮主重虞攜著莫仲卿逃回禁地之中一去不返後,天機道人為了安全起見,邀六子聯手佈置封印,將此通往“妖界”的石陣封閉,以期不讓那重虞回去之後有機會攜妖族大軍侵犯人界,以此來拖延到「品仙大典」上,可現在這石陣封印竟在慢慢瓦解,被人從妖界一側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