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無藝微微頷首,面色恬淡道:“方才是小妹的不是,而霄牧大哥需要守護建木亦未曾跟來,您不用太過緊張。”

“哼。”

堂堂建木仙子隱隱淩駕三界之上竟在應龍重虞面前自稱“小妹”,顯然是有意抬高重虞,可她數百年間只與霄牧朝夕相處,除了祁彥之,正一等幾位大能,偶爾出得玄極州見一見妖族外,已是許久不曾履足人間,更別說如何八面玲瓏,交際客套,所以這嘴上雖稱著“小妹”,素顏上卻毫無奉承之色,不過就算曲無藝學得惟妙惟肖,重虞亦是一副油鹽不進,根本不會買賬的態度。

曲無藝見著重虞神情冷漠,無動於衷,又望了望神情萎頓,命懸一線的正一,只得換了種口吻道:“若實在不信,那就看在方才我為你等看護肉身,不被孤魂野鬼侵奪的情分上暫罷幹戈可好?”

“原來她早先就到了!”

重虞心中自然領會這意味著什麼,她面色稍稍一動,依舊冷冷道:“還請曲仙子言明來意。”

曲無藝瞥了一眼遠方花海盡頭,道:“此處並不是說話的地界,還是先回玄極州吧。”

曲無藝這般說辭無非是在說重虞將那奈何橋拆了,若耽擱許久,怕那陰兵再度追來,重虞亦雖知此理,卻更知那玄極州不老松下的霄牧比這陰兵來得更為棘手,至於正一死活又與她何幹?是以,她冷笑一聲道:“不撈仙子掛心,那些陰差為了修補橋面正忙得不可開交,怕是顧不上本宮。”

曲無藝雖疏於交際,不太會阿諛奉承,可一顆玲瓏心思怎會不知重虞心中的顧慮。她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二人,又望了望遠方終不放心道:“我與霄牧大哥早知你與正一生有嫌隙,這才生有敵意,而今你既救了他的性命,則表明你與真人之間的關系似乎有所緩和。既如此,我與霄牧二人亦再無敵對的理由。而此處,雖說距那奈何橋有十裡之遙,但亦屬地界邊緣,陰差若知你在此必定倏忽及至,可謂危險之極,不如且聽我一言,我們各自帶著正一與這位莫公子即刻回轉玄極州為妙。”

重虞不用多想便知曲無藝說得不差,加之方才那無名鬼將著實令其心有餘悸,這略一思忖,便道:“好,本宮就依了你。”

曲無藝微微一禮也不多言,架起正一剛要禦劍而走,卻聽重虞忽道:“等等,臨行前,再讓本宮送這地界一份厚禮!”

“你待如何?”

曲無藝這句話未曾說口,剛及轉身便見“重虞”突然閉目站立,跟著眉心間一點紫光遁出,臨到半空迎風見長,剎那之間,一條五爪應龍複又橫空盤騰,好不威風。

曲無藝見著重虞本體心中一驚,剛覺不妙就見那玉龍口中溜出團團明火隨著龍頸擺動四灑而開,萬千火苗猶如火雨般照空而下,觸及花海即刻朵朵頃燃。一時間、花紅火烈,映得忘川河面通體生豔;焰光熾天,燃盡十裡黃泉無休執念!

此刻、重虞睚眥必報的性格一覽無餘,曲無藝望著眼前一片火海怔怔出神,她實不敢相信重虞如此膽大妄為,不但先行毀去奈何橋,這會又毀了一位大能苦心栽培的心血。

“走了。”

驀地、重虞又遁入白素衣嬌軀之中,若無其事地道。只不過不知是因花海溫度過高,還是因心中快意難平,致使雙頰生豔,原本看起來病怏怏的面孔此刻卻是神采奕奕,似乎做了一件極為舒心愜意之事。

曲無藝望著她,心生不快,她一邊強壓這種不快,一邊沉聲問責道:“這花海眾魄萬千心念,雖非完整魂魄卻自有一段因果留存,怎能說燒就燒,全然不顧後果。”

重虞笑了笑,雖面露不屑卻耐心作解道:“三魂都過了奈何投了胎,還留著諸般執念不放作甚?不如一把火燒得幹淨,免得害人。”重虞口中所指的人自是莫仲卿,這般言語也多半是挾私洩憤,曲無藝焉會不明,然有心反駁卻赫然發現,這句話亦非全無道理,甚至有大半極為正確,不由反複咀嚼,愣在當場。

重虞見她怔忪不定,有些不耐道:“本宮這把火一放,陰差鬼卒聞風立至,曲仙子若不想走就替本宮擋上一擋。”

說著,徑自提著莫仲卿向著來時入口禦風行去,曲無藝躊躇一陣終是背起正一禦劍相隨,兩人頃刻之間走得幹淨,徒留一地焦土,滿片灰煙,間中“噼啪”作響一如殘魄哀鳴。

……

霄牧見四人歸來邊抬手抹去入口通道,邊盯著曲無藝面色生寒,曲無藝知道霄牧是為自己私自踏足地界一事惱火,方待解釋卻又見霄牧轉首望了重虞兩眼後終是一言不發轉身離去。重虞見他並不曾突然發難,略松戒備,心中暫寬。

“且先容小妹先救治正一道長與這位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