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仲卿將酒杯湊到口中,環顧四周,瞄了一眼周遭這活色生香,滿室皆春的景象心中倍感尷尬,是以,只得學著那堂上僧人般低垂眼簾,默唸起《道德經》來。

半晌,酒過三巡,菜過七道,賓主皆歡,和樂融融,酒宴已漸至高潮,而在此時一狼人侍衛卻不合時宜地闖將進來。

他甫一近前便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了一封花箋。

狼王有些不悅地推開了身旁女子,漫不經心地折開了花箋,只見其上涓涓秀字這般寫道:

「久聞狼神居地玉石相砌、金銀鑲壁,更有聖物神壎璀璨生光,一如晨曦。妾聞之欣喜,夜夜相思無能自持。今日輾轉到此,當於明夜醜時借神物一觀,還望狼王不吝賞賜。

玉玲瓏」

這種花箋在妖界並不常有,質感不但極好,還帶著一股令人微醉的清香,而字裡行間更是讓人聯想到一個婉約女子正在盈盈下拜,軟玉相求。

但這信箋最後的落款卻絕不柔弱,而那三根橫躺於紙間的白毛更如三根利針般狠狠刺入了狼王紮布林的心頭!

他此刻的面部因憤怒變得扭曲,因扭曲而略略抽搐,捏著紙張的右手因過分有力而微微顫抖,耳邊的歡笑立時成了煩躁,突然,他似再也忍受不了般大吼一聲:“夠了!”

霎時,堂下歌舞驟停,人人面帶驚慌,原本歡愉的氣氛驟冷,那送信的狼人侍衛更是滿滿打了個寒戰!

他自從做這利爪大廳的侍衛長以來常常見到狼王紮布林微笑,卻很少見到如此動怒,這般發怒意味著狼王要殺人了!

殺誰?

自然是殺了未能留下送信之人的自己!

他不知道這信中寫的是什麼,但卻知道自己是眼睜睜放任那美貌女子離去,所以他心虛,比場中所有人更加恐懼,他彷彿已經瞧見自己身受酷刑,被活活餵了武場中兇獸的情景!

這時,坐在狼王紮布林右首下方,身穿黑色獸皮,有著一頭火紅毛發的狼人男子推開狼人舞姬,與身旁虎背熊腰的羆竜互望了眼,向著狼王道:“不知是何事引得父王如此震怒?”

這說話中,各桌狼族歌女舞姬也敏銳了嗅到了一絲危險,她們悄然而退,只留場下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的狼人侍衛長。

“哼!”

狼王紮布林冷哼一聲,他很想就此殺了這個沒用的侍衛洩憤,但是礙於身份,他還是將那捲羊皮紙張捏了又捏,強壓怒火道:“本王問你,那送信之人可是個女人。”

狼人侍衛長道:“是,是的,大王。她穿著一件灰色鬥篷,並沒有將面目遮掩。”

“本王再問你,她可是一頭白色毛發?”

“是!是這樣的。”

“好,真是好得很,她竟敢如此囂張親自前來送信,而你卻如此蠢材竟放她來去自由!”

狼王怒不可遏,一拍骨質桌面,桌面頓裂,骨粉簌簌而下,那守衛驚懼道:“大王饒命!饒命!!”

一時間,全場只剩下重重磕頭的求饒聲,狼王面上陰晴不定,半晌卻聽他道:“罷了,本王念你不識昔日玉玲瓏的面目,且放你一條生路就此貶為平民。你去吧。”

這話說得憑空突兀,只見狼王紮布林揮了揮手,面上一臉惋惜,可惋惜中分明埋著一絲狠戾之色。

堂下狼人侍衛長如蒙大赦不忘磕頭拜謝,自然看不到這絲深藏的狠戾,可坐在他右首下方的紅發狼人男子看得真真切切,他微笑,他拔刀,待那狼人侍衛長甫一站起,竟是陡然一擲!

“刺啦!”

刀破胸膛,穿體而過!

這名狼人侍衛長就這般帶著一副驚詫的表情四仰八叉橫仰在血泊中,那些未退離的狼族歌姬一見如此頓時驚叫,而驚叫聲卻又因那紅毛男子的冷視猝然而止。

“梟兒,你這是何意?”

“父王!這玉玲瓏偷竊無數,可謂臭名昭著。又曾一夜搬空黥面王百寶閣中金銀美寶數千,致使黥面王廣發畫卷緝拿此妖女,恨不得生啖其肉!若是孩兒不曾記錯,那畫卷至今還貼在大廳外告示榜上,所以身為利爪大廳侍衛長焉有不識之理?依孩兒來看分明就是他愛其美色,受其蠱惑,這種意志不堅的廢物死不足惜,必須殺一儆百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