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抬頭再望妙法,就見她身體保持不動,手中不知何時竟有條條黑氣氤氳流轉。

尋著來源瞧去才知那漆黑細瘦,猶如小蛇般的黑氣,竟是從地面泥土縫隙中緩緩剝離而出,朝著妙法手中聚集。

未幾,但見這聚集起來的黑氣,竟又朝著同一個地方緩緩飄去。

莫仲卿見得此等異景剛想出言問話,卻忽然聽見心頭一絲悅耳的女聲響起:“這些殘留的煞氣應是妖人所留,你且站於此地護著我的肉身,以防林間生靈驚擾。我跟著這些煞氣看看是否能尋出些線索。”

莫仲卿聽來一愣,心中頓時想起了一種可能,遂以神識在腦海中回應道:“妙法前輩,你是以元神出竅之法跟著那些煞氣?”

一語過罷,過得片刻方又有女聲隱隱約約在心頭響起:“元神出竅中的元神是指透過道胎凝練而來的陽神,而我還沒有那份道行,現下只是憑著術法取巧,令自身‘陰神’暫離肉身。但這陰神不比陽神強健,並不能脫離肉身多久,更有諸般限制,好了,我這就追去看看。”

陰神?陽神?

以往這些只能在鑒玄錄中一見的詞彙,今日不但親耳聽聞,甚至此時已是親眼所見。

莫仲卿不禁有些恍惚道:“難道常人透過修習真能達到超脫生死不受陰陽管束的地步??”

一想到這些,莫仲卿自有些心生嚮往,但他現下要按著妙法的要求移步至她身旁,盤膝緩緩坐下,將靈覺盡量舒展密切注視著竹林間的一舉一動。

過得半晌,就在莫仲卿左右巡視之際,突然察覺到周遭氣息彷彿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這種感覺絕不是什麼蛇鼠這等生靈,彷彿是什麼更隱秘的東西闖入了靈覺。

這麼說吧,若靈覺是一張網,那麼這個東西就像一把鋒利的剃刀,生生割破他的靈覺闖了進來。

這種極具侵略的感應讓他心頭一緊,而就在這個時候,靈覺中但見一道凝如實質的黑氣猛然從地面鑽出,向著妙法長老的肉身疾去。

剎那之間已弓起全身、似擰盡全力,向著妙法體內鑽去,可緊跟著就遭體內散發出來的一道光瀾推擋開來。

那殘留黑氣的目的自是不言而喻,此時莫仲卿更是驚出一身冷汗,他立刻起身向著那道氤氳黑氣撲去,然而任憑他運起掌風猛烈拍打,震得周間塵土飛揚,可那道猶如膠質的黑氣卻依然凝而不散。

非但凝而不散,似乎因莫仲卿一旁的幹擾,更加激發了其兇性。

只見氤氳黑氣開始無休無止地撞擊妙法的肉身,雖然每次都會有股柔色白光將它彈開,但是每彈開一次,白光便黯淡一分,

莫仲卿一見如此,已知不妙,心思電轉間忙舍了黑氣,一把抱起妙法的肉身向著林外不遠處的山門急急逃去。

他知道那道山門牌樓以及內院中有道無形禁制,若是所料不差必能驅趕甚至傷及這道黑氣才是。

然而他料到了其一卻未料到其二,只見他抱著妙法的肉身在林間輾轉騰挪飛速而去時,隨著每一次起落,身後的絲絲黑氣竟是從地中越冒越多。

不到片刻,那前面莫仲卿急行,後面數道黑氣緊追。當莫仲卿沖出林外時,那後面的黑氣已是不計其數,拖曳著滾滾黑霧猶如群魔亂舞。

這時、莫仲卿根本不敢回頭有片刻耽擱,他眼見著山門漸進心中卻並不輕松,他不由得有些緊張,緊張起妙法的陰神此刻在哪裡?

還能不能找到‘歸路’?

這般念想的同時,他已沖向了山門前,眼看那牌樓已是近在咫尺,然而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腦海中陡然響起一股尖聲厲嘯!似狂吼,似憤慨,更似暴怒,暴怒得彷彿要將莫仲卿的神識扯碎,分噬。

這種沖擊力使得莫仲卿的神識一陣刺痛,腳步趔趄就要支撐不住,可誰知就在此時,略過耳鼓直透心神的暴怒之聲,忽然變成了道道驚恐與哀嚎。

得了喘氣機會的莫仲卿忙運氣道家清心咒,恍惚間、身旁似有一道冷光頓然飈出、一閃即沒,而身後那道道氤氳黑氣竟就這般迅速‘冰消雪融’,僅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莫仲卿驚魂未定,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周遭,回頭又望了望那顯然還有些距離的山門牌樓。

片刻待得腦海完全清醒,終於似意識到什麼般低頭來望懷中的妙法,這次赫然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睜開鳳眸,正平靜地回視著他,瞧其神情似是在說:“你還要抱著我多久?”

莫仲卿尷尬一笑,忙松開緊握肋上的左手和抱著雙膝的右手,他未曾注意的是雙手由於方才過度緊張,不但骨節握得發白,十指更是裹著衣物死死嵌入肉中,看上去就算是死了也不會鬆手。

那妙法正是注意到了這點,但臉上卻是波瀾不驚,既未羞澀露怯,也未怒目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