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內沒有任何人知道盧文恭帶著他兩千餘名士卒與莫少英大軍交戰的具體經過。

眾人只知道,當天色幾近黃昏,殘陽殷紅如血,城牆面上每一塊城磚都被映得紅豔豔時,才瞧見不遠處旌旗蔽日,煙塵漫天。

那煙塵漫天下的斑斑人影,猶如螞蟻般密壓壓地行了過來,一眼望去,竟有三個猶如石磚般齊整的方陣。

少時,不過一會兒,這支大軍漸行漸近,離這洛陽也僅有數百丈之遙,眼看場上大戰一觸即發,而反觀這東都城牆之上竟是四面無人,旌旗空揚。

莫少英此刻正處中軍之中,遙望遠城牆景緻,忽然笑了笑看著遠方城牆對著初一道:“你不是說,那昭陽郡主星夜趕回,將你打敗後應還有萬名守卒在內嗎?怎麼這會兒城牆之上卻是空無一人。”

初一面露疑色回道:“也許她這是故布疑陣,示之以弱,好叫我們不敢立刻攻城。”

莫少英笑著卻不接話兒,小半晌,故意伸了個懶腰,隨口道:“我們白日裡一共俘虜了多少活口?”

初一道:“僅有四十七人,其餘全部授首!”

莫少英點頭:“那個領兵的老者還活著吧。這就吩咐下來,派人四處伐木造攻城器具,附帶著弄一份祭臺出來,稍後準備火刑,天黑之後我要看到這些俘虜,統統都被綁在上面。”

初一一愣道:“少帥,我們不能直接攻城麼?沖車這些攻城器具我們來時已經做好了準備。”

莫少英道:“不,那昭陽郡主既然派出了死士故意拖延時間,那我們不如索性大度些,不妨再多給她一夜。我想今夜一定精彩。”

莫少英的意志被堅定的執行,天色微黑,一座高達數丈的草臺就被臨時搭建了起來,那草臺上自然是盧文恭和他手下僥倖存活的四十七名士卒。

而在他們身下俱是是幹柴幹草,四周圍著一圈舉著火把計程車兵。

只要莫少英願意,這個祭臺馬上就會被點燃,那四十七人悽厲的慘叫聲也絕對會遠遠飄入城內,成為眾洛陽守軍心中一道揮之不去的夢魘。

只是直到黑幕完全降臨,直到營帳被一座座支起,初一仍舊沒有等來任何執行的訊息。

此時,那黑夜之中一處山凹中葉千雪正潛伏於中。

這個山凹位置很隱蔽也很奇怪,並不在洛陽城牆的附近,而是在莫少英大軍身後,足足數十裡開外。

這個距離顯然已離城很遠,而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小小山凹之中除了葉千雪本人,在他的身後居然還有七千餘名全副武裝,面色肅然的鐵騎。

其中更包含著除去王將軍帶去欒川縣的另八百紫雲將士,這也是葉千雪此次帶來洛陽的核心力量!

而這近乎是洛陽城中一半以上的有生力量居然被葉千雪調出了城,這是何等的膽大?

更不要說三萬叛軍還未兵臨城下,葉千雪居然就敢率七千騎兵從洛陽東門秘密而出,先繞行一圈摸到了莫少英的屁股後面,打算七千對三萬,進行夜中偷襲。

這又是何等的瘋狂!

而白天故意將城頭上設立成無人值守,便是要故布疑陣,是針對莫少英一人的疑陣。

若莫少英當時聽從了初一的建議正面進攻的話,那葉千雪這點把戲就完全起不到效果。

所以她敢這麼瘋狂是因為瞭解莫少英,正如莫少英瞭解自己一樣。

所以此時此刻想常人所不敢想,想以往自己不敢想的事情才能在這場戰鬥中出奇制勝。

當然,她也在賭,賭那莫少英連番勝仗,會掉以輕心,因為這條山凹是來時的必經之路,一個人總是對剛剛走過的路不會多加設防的,更何況敵人就在眼前。

而與此同時,莫少英的營帳中燈火未滅,他躺在座椅之中,將一根狗尾巴草隨意叼在嘴裡嚼著,兩腳翹在軍事沙盤上望著軍帳頂部怔怔發呆。

他彷彿是在等,等洛陽城中的守軍夜中出來劫人。

因為他能肯定,不論是自己那個嫉惡如仇的師弟,還是葉千雪都不會坐等自己點燃火把,將那盧文恭等人的哀嚎聲傳入城內的。

“如果我是她,我一定會連夜派人弄死這些俘虜,決不讓這些人擾亂士氣,對嗎,初一。”

莫少英起先輕輕的嘟囔著,說道初一二字時,忽然將聲音提高了,只是這語氣絕不像詢問。

立在一旁的初一稍微愣了愣,附和道:“少帥那師弟乃是正直善良之輩,說不定會孤身前來劫營,至於昭陽郡主恐怕會和少帥想法一致。”

“可城裡為什麼還沒有動靜?”

初一皺眉,一字字道:“也許,他們仍未天還不夠‘黑’,還在等後半夜。”

莫少英沒有說話,彷彿並不是很認同,營帳之中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小半晌只聽他又道:“還是不對,我給他們的時間已經夠多了。”

莫少英說著霍然起身,而就在此時,那營帳外傳來一陣馬蹄嘶鳴聲,未幾就見一人大步走進帳中,面色從容道:“稟少帥!洛陽城方向有人夜襲營寨!”

初一眼神一亮就聽莫少英沉聲道,“來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