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盡明,墨瓦含霜。

當月影西斜將隱未隱時,曲江客棧的灶房內已飄出陣陣桂子的香甜之氣。

這一夜未眠莫仲卿想了很多事,諸如那遞信之人多半是敵非友,且與那黑屋中的女子應當也是一夥兒的,既然他們能知道己方的落腳點,說不定仍會趁夜複來。好在這一夜風平浪靜,莫仲卿才得以稍稍放鬆緊繃著的神經,與半個時辰前摘來客棧中新鮮的桂花就著白糖熬上一股香甜糯軟的桂花粥來。

揭蓋,粥香撲鼻,盛碗、輕步上樓。

當莫仲卿端著一大碗站在白素衣廂房前時,心下仍不免有些忐忑,他並不確定經昨夜一通解釋是否能得到白素衣的諒解,畢竟任何事再沒有親耳聽見答複時難免叫人惴惴不安的。

輕叩木門,片刻即開,一身正裝的白素衣一見是莫仲卿,當即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道:“小聲些,叮當早上有賴床的習慣,讓她多睡會兒。”末了、這才注意到莫仲卿的手上端著熱騰騰瞧著尚有些燙手的米粥,遂有些不好意思地比個手勢,示意拿到樓下去吃。

而在這個點上客棧大廳內也並沒有多少客人,兩人隨意找了個座兒就坐了下來。只是這一坐下氣氛又僵冷了下來,除了瓷勺與瓷碗輕微的碰撞聲外在無其他聲響。

倒不是莫仲卿不想搭話,而是悄悄看了白素衣不下七八次,發現她除了喝粥外似乎並沒有說話的意思,他拿不準白素衣心情如何,故此也唯有三緘其口悶頭啜粥。

當莫仲卿試圖再次窺探過去時,突然發現對方竟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著心下著慌剛想出言解釋,卻不聞對方已先道:“你昨晚沒睡?這樣不太好。”

這短短幾字聽來叫人突覺一陣異樣,莫仲卿心下一暖,應道:“你看來也不是沒睡?”

“那看來我們又想到了一塊兒去了。”

白素衣俏皮一笑,語調輕快,彷彿心情極好。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又不是傻子,遞信之人和那個女子出現的太過蹊蹺,我總須提防些。”

莫仲卿一聽,忙又道:“其實那天……”

白素衣輕輕打斷道:“我信你,昨夜不過有些小情緒,你擔待……”

“你擔待……她竟然叫我多擔待。”

莫仲卿驟然聽到這三字,胸中頓覺舒暢、塊壘盡消,喜色溢於言表。

白素衣見著他樂呵呵的模樣,不禁微嗔道:“你這般高興作甚?又不是……”這說到最後已是細若蚊蠅,唯有她自己知道欲說何意,只不過不論是誰都可以從她那宛如醉霞般的雙頰中看出些端倪。

莫仲卿不是傻子,他當然也看明白了。

而就在兩人含情脈脈、情真意切之際,殊不知叮當卻是已然起床穿戴整齊悄悄下得樓來。一見二人如此,掩著小口故意誇張道:“哦―哼!兩大人當著我這個本小姑娘的面兒卿卿我我也就算了,居然還揹著本小姑娘偷吃東西,也不嫌害臊。”

被這叮當這般一攪合,兩人面上皆有了羞意,不過還是男子臉皮厚些,只見莫仲卿一拍叮當腦袋道:“就你話說,少了誰的,都不能少了你的那份,灶裡還有一大鍋給你留著,自己去。”

這話中意思分明是要支開叮當,叮當哪有不知,可她卻賴著不走,一翻白眼,反是就著凳子坐定道:“一碗桂花粥而已,本小姑娘還不稀罕,我現在就要坐在這裡盯著某條狼,哥哥常說會做飯又長得漂亮的叔叔一定是壞人。”

莫仲卿見叮當故意裝出一副義正言辭的腔調,不禁有些好笑道:“你那哥哥還真是後知後覺。那、每天一碗怎樣?”

叮當眼神一亮,快道:“再加些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