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人還未入內,一股濃鬱的血腥之氣已撲面而來,血腥氣中混雜著一些別的氣味,這種混雜的氣味令莫仲卿的呼吸頓時一窒,強忍著不適貓身入內,將火把向前一探,赫然發現不大的前廳內卻是一副地獄般的場景。

牆上鮮血塗畫,地上屍體紛陳,班卒死狀個個猙獰可怖,那對慘白的眼珠透露著太多不甘與驚恐。莫仲卿見著這等場景,頭皮一陣發麻,他不是沒想過這些是白素衣與叮當做的,但同樣很難相信一個女子和一個半大的小姑娘能做出這種事情。

“如果不是她們做的,那她們人呢?”

莫仲卿懷揣著這份忐忑與不安,轉過前廳進入拐角發現獄卒的屍體並沒有大廳多,足見大廳那邊定然發生一場激烈的惡戰。

然後他就找到了前幾日捉拿他們的楊捕快,發現他手中的長劍竟是白素衣的“秋鴻”,而另一旁同色衣飾的捕快手裡卻赫然握著另一柄“碧月”,只是這對“秋鴻碧月”卻並未出鞘,而兩捕快的脖間赫然有一道同樣粗細的血痕,顯見是在猝不及防之間就被人抹了脖子。

莫仲卿將秋鴻碧月收起插在腰側,他邊走邊想,這兇手到底是誰又意欲何為。為何要殺盡獄卒和捕快?這裡的捕快相比門口的獄卒為何死的這般平靜,可又是遭人偷襲?這般設想下沒走幾步便找到了宋師爺。

只是此刻,從面目灰敗的程度來看宋師爺早已死去多時,莫仲卿見著眉頭一皺,他知道此刻並不是悲傷遺憾的時候,一顆心也早已飛到了牢獄深處,他實在太擔心白素衣和叮當了。

然而每經過一處木牢,莫仲卿心下便涼上一分。

先前他覺著兇手是來劫獄的,可現在看來未必如此,所過之處無一不是屍體堆積,有捕快的,更有犯人們的,而這兇手還不厭其煩將每座木牢都破開一個大洞再將關裡面的犯人一劍穿喉致死,手段毒辣叫人不寒而慄。

他為什麼要如此趕盡殺絕?白素衣與叮當又在哪裡?而當找遍了每個角落甚至試著出聲呼喊都沒有找到二人時,這就意味著她們有可能還活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卻也有可能是更加悲慘的結局。

“她們被劫走了?”

莫仲卿強迫自己迅速地冷靜下來,於一片死寂的衙獄中開始仔細翻找屍體,他希望能從這些屍體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然而兇手留下的東西實在太少了,不過莫仲卿仍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松脂氣味和聽到一些不屬於牢獄立該有的聲音——流沙聲,細細的流沙聲響。

莫仲卿頓了頓,循聲走去,直到來到牢房東方角一間木牢內才發現一隻流沙漏鬥狀的木盒中裝著松香粉末與一些其他的顆粒,這些黑色粉末順著缺口流進下方的黑木盒中。

木盒的下方墊著一快光滑而又狹長的木板,木板微微翹起連線著另一端紅木盒,而這紅木盒之中有陰燃的松香以及其他一些不知名的顆粒,這盒子在黑黑的地牢中看起來相當不明顯。

而當莫仲卿往下一看,這才發現木板下有個粗糙的滾木,滾木之下卻是一灘粘稠之物。

初時莫仲卿還只道是血跡,待他不放心蹲下身來,這才透過濃烈的松香聞到一股豬油與硫磺混雜的味道。

莫仲卿心頭一緊,跟著將火把向地面一照,這才發現以某種混合油脂為主的大灘褐色液體並不僅僅止於此處,光亮所照之處竟是比比皆是,亦且豬油之上覆蓋著大量幹草與松針。

而就此時,突聽‘啪嗒’一聲,黑木盒當下猛地一沉,而另一端木板上的紅木盒應聲便落,莫仲卿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紅木盒,額間瞬間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這才發現漏鬥狀木盒中的流沙在不知不覺中已然全數落到了下方,要是手上這陰燃著的松香紅盒落到豬油裡,那將是一發不可收拾!

莫仲卿心有餘悸暗呼僥幸,可旋即身子卻又一僵,與此同時,黑暗的牢獄中又連線不斷地傳來三聲‘啪嗒’木響。

然後便是一陣硬木觸地聲,莫仲卿情知不妙,“騰”地匆匆站起身來便瞧見西角南角北角三個方向各有火星四濺,隨即一撮小火瞬間燃騰了起來。

莫仲卿飛快奔至一角用力踩踏那團小火,卻發現非但不曾撲滅,反將裹著豬油的火星直接踏濺到了四周幹草之上,這些秋季的幹草一點便燃,而南北兩邊的火苗也成了兩團火舌正迅速地朝四周蔓延,不到數十息的工夫兩團烈火愈燒愈大,轉瞬便吞沒了兩處木牢,而幹草與松針散發出來的氣味已開始嗆鼻,莫仲卿眼看大勢已去心思電轉下唯有抽身逃離。

他不知是誰人敢火燒縣衙牢獄,但總算知道兇手不僅要殺人更要滅口,他一定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叮當和白素衣還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