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瑤收劍回鞘,細細瞧那女子面目倏忽一驚,隨後似是想到什麼般忽然攢步上前猛地扼住女子手腕,疾言厲色道:“好你個苗清淑、說!為何只身出現在密道中?你跟隨納雲妹妹多年,她待你情同姐妹!內坊亦不曾虧欠於你,為何出賣她!納雲妹妹被關在哪裡!其他姐妹又在何處?這裡間又是什麼地方!”

苗清淑的手腕被這突然其來的指力握得生疼,加上這舞綉一改平日溫婉嫻淑,上來便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饒是苗清淑肚中事先想好了說辭,到了口邊卻成了聲聲哀求之意:“這,這,舞綉姐姐,您聽我說…不是這樣的。”

面對支支吾吾地辯解之語,夙瑤忍無可忍,‘嗆啷’再次抽劍出鞘,眼看就要在苗清淑這嬌軀上戳上十七八個窟窿眼兒時,就見身旁白素按下來劍攔著怒氣沖沖的夙瑤,慢聲道:“舞繡姐姐先別生氣,還是我來問好了。”

白素衣扭過頭去,溫言道:“苗姐姐你莫害怕,夙瑤姐姐也是情急才這樣的,不過你倒是說說,我們先前瞧見呂閣主進去,而現在你又從裡頭出來,這又是為什麼?”

苗清淑早已被夙瑤先前那副模樣嚇得六神無主,只道自己今日只怕兇多吉少,可複見白素衣如此溫顏軟語、好言相勸,就好像溺水之人揪住稻草般一把揪緊白素衣的衣袖道:“好妹妹,你幫我求求情,我是被逼的,我……”

說到這裡苗清淑身子猛然一顫,似是想到極為可怕的場景般又變得支支吾吾道:“我…我…真的不能說。”說罷,俏臉雪白,隱帶哭腔。

白素衣見著於心不忍,安撫道:“苗姐姐,不用怕,縱使逼你做這些的人再壞,也不是還有我們麼?都說出來好吧?這裡沒有外人。”

苗清淑餘光一掃牆內暗室的洞口,右手手指沒來由一顫,動作雖然極其細微,一旁站著的祁彥之卻是看得真切,只見他緩緩蹲下,意味深長地道:“牆內還有其他人?那個逼你做這些的人?”這一問之下,苗清淑整個身子頓時一個激靈,口齒不清道:“沒有…你們別去,已經沒有活人了,都,都死了!”

說完,這苗清淑再也按捺不住悲痛,就地伏下身子慟哭起來。

莫仲卿眉頭一皺當先仗劍欺身進入牆內,不過一會兒卻是聽得莫仲卿一聲驚呼從牆內密室中傳出,眾人心下一急,扶著業已崩潰的苗清淑小心探進牆內,一路朝下,不一會兒功夫,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卻是從裡間飄出,而莫仲卿此時卻是安然無恙地站在前方。

來到莫仲卿身前,眾人藉著室內火光向周遭一掃,不禁俱是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偌大的密室中,刑具滿地,而對面的牆上用血跡斑斑的鐵鈎掛著三具已是殘缺不全的屍體。屍體之上腸穿肚爛,地面上大片暗紅幹涸的血跡足以證明在這裡死去之人絕不止這三具胴體。

好在火光明滅不定,場景看不真切,但饒是如此,夙瑤與白素衣驟見此景,相繼一陣反胃,雙雙轉過身去幹嘔起來,唯獨祁彥之卻是走上前去,聞著撲面而來的死氣,細細觀察起屍體來,只見其上除了刑具造成的戳傷,燙印以及鞭痕外,還夾雜著橫七豎八的牙印,而一些腿腳邊緣處上卻分明有著啃食過的痕跡!

祁彥之見了諸般細節眉頭不由深深一皺,幾番權衡下終於回身沉聲道:“苗姑娘,你若不將事情合盤托出,我們就將你扔在此處。”

祁彥之雖是語氣平緩,苗清淑卻如驚雷在耳,忙道:“不要,那惡鬼不是人,他還會回來的。求你們,帶我一起走吧!”

這句說完,又見眾人面上神情,苗清淑深深吸了一口濁氣,思索再三,終是妥協道:“那天,我與納雲妹妹以及十六名姐妹被被安排在別院下榻,那呂步佳對我們恭敬有加,一如以往。可直到有一天,我與納雲在群芳閣與呂步佳談話,誰道忽然來了一位陌生男子,那男子一望納雲當即回頭就走。而後…而後我們就回到別院休息。誰想當天夜裡三更時分,那個惡鬼!他、他便偷進屋來,一招擊昏納雲妹妹,複又將我打暈,醒來之後我就被關在這裡,身邊一十六名姐妹包括納雲妹妹都被抓了起來……”

說到此處,苗清淑深吸一口氣,又接著道:“之後,那惡鬼開始審訊納雲妹妹,他似乎在逼問什麼,可納雲妹妹卻是半字不吐,即便被打得遍體鱗傷還是咬牙硬撐!惡鬼見納雲不說,陰陰一笑,開始將一個女弟子帶至她的面前用,用……”說到此只見苗清淑頓了頓,室內的光火硬著他慘白的俏臉忽隱忽現道:“那惡鬼居然用他的雙刀,將姐妹的皮肉一寸寸地剝開!鮮血濺得納雲妹妹滿臉都是,那姐妹的慘叫聲回蕩在室內,令其他姐妹不寒而慄,那惡鬼聽著姐妹們的慘叫越高彷彿越是興奮,待得那姐妹死透,然後、然後居然開始生嚼其血肉來!那聲音,那聲音……”

苗清淑沒能描述的下去,但聽其聲音已經滿臉煞白,額間隱現細細密密的層層汗珠來看,足見對那番噩夢般的場景該有多麼畏懼,而此刻夙瑤與白素衣以及莫仲卿三人的臉色也同樣好不到哪裡去,那祁彥之聽著若有所思。

室內無人說話,苗清淑又幽幽接道:“你們只道就這樣完了麼?呵呵……隨後幾天這惡鬼每過一天都如法炮製,姐妹們一個接一個的死去。直到第七天,我被帶上了那刑床兼餐桌般的石板上!”說到這,眾人隨著苗清淑手指的方向,看見一張石床正安然橫放在密室一角,隨著室內火光明暗不定,其上紫紅血跡也是深淺不一。

苗清淑舉著手指顫顫巍巍地道:“我當時不想死。也不想看著姐妹繼續死,我不知那惡鬼到底要問納雲妹妹什麼,但是若納雲開口說不定我就有救,大家也就有救!所以我就求,就在那石床上哭喊,一遍遍地哀求著納雲妹妹將這惡鬼想要知道的說出來……也許是納雲妹妹見我太過可憐,也許是死了太多姐妹,她最終還是妥協了,叫那惡鬼附耳上去傾聽,那惡鬼聽完一樂,饒有興致看了看我,將我從石床上拽下踢到了一旁,隨後那惡鬼帶走了剩下的姐妹和納雲,去了哪裡,我…我不知道,但是那惡鬼唯獨留下了我來…”

眾人聽到此面色已是變了數變,胸中皆是義憤填膺。面對此人神共憤的畜生,莫仲卿暗裡發誓要將那惡鬼碎屍萬段,可苗清淑說到節骨眼上卻住口不說,猶猶豫豫的模樣不禁叫莫仲卿急得抓耳撓腮,連番催問到:“留下你做什麼,對了他人呢??”

面對莫仲卿的追問,苗清淑沒來由臉上一紅,垂下頭去雙拳緊握,夙瑤常年打理外務閱人無數,見她如此,心下略略一想便即明白,當即虛堆莫仲卿,沒好氣道:“我說你一個大男人,打聽那麼清楚做什麼!”末了,只見夙瑤複又緩和道:“苗妹妹,你不用怕,都過去了,後來怎樣了?關鍵是那惡鬼現下何處?”

苗清淑見方才喊打喊殺的夙瑤竟替自己解圍,心下不禁有些感激,隨後只是別過臉去,遲疑道:“大致就是這樣了,方才呂步佳進來和那惡鬼說了幾句,那惡鬼等呂步佳走後也就出去了,還好你們沒遇見他。”

“什麼!”

眾人一聽之下,不禁神色急變,紛紛抽出長劍將祁彥之和苗清淑圍在了中間,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四周,而四周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襯下顯得詭譎多變,加上時不時腥風撲鼻,更令眾人感到莫名心驚!

“我們快退出去。”

莫仲卿好一會兒才說道。可話音剛落,卻聽到一聲從鼻腔中帶出的詭異笑聲傳進了眾人耳裡:“呵呵呵呵……這就要走了?呵……你們如此逼供本貪狼使的玩物,可曾問過我這個主人呢。”

苗清淑聽到這聲人語已是面如土色,不旋踵間就見一人猶如幽靈般從眾人頭頂悄然滑落,待到站定其人將身後雙刀置手中,唇角斜斜上勾,面露幾許玩味之色道:“嘖嘖,賤人,你怎的不說了?”苗清淑聞言,身子一顫猛地撞開前方莫仲卿,在一眾錯愕之下慌忙跪伏在來人面前,苦苦哀求道:“貪狼使大人,不是這樣的,大人都看見了,是他們逼我說的,我也盡力拖住他們了!”

貪狼使見苗清淑磕頭如搗蒜,不禁伸出食指徐徐勾起苗清淑的下顎,和顏悅色道:“喲,磕壞了怎麼辦呢,我當然知道你是被逼的,只不過呢……”話音一頓,只見貪狼使臉上厲色陡現,周身寒芒一閃也不見是如何動作,苗清淑的雙腳瞬間便被分離了開來,旋即那雙腿根部傳來的痛楚令她滿地哀嚎,慘叫聲令人發怵。可面對如此場景,那貪狼使卻是笑得愈發亢奮。

白素衣與舞綉方才還只是耳聞,現下親眼所見此等殘虐之事,心中不由遍體生寒。

莫仲卿本想上前與之拼鬥,可瞧他方才的刀術奇快無比,知道冒險上去勝算不大,趁那貪狼使狂笑分神之際,瞧瞧退後半步,湊近白素衣身近,危急之下也顧不得男女大防,幾乎咬著耳朵悄聲道:“帶先生走!我和夙瑤纏住他。”

面對莫仲卿如此近距離的耳語,白素衣來不及多想,幾番猶豫下卻被莫仲卿大力一推,吼道:“還不走!”吼聲甫落、莫仲卿已當先撲上前去,夙瑤見著當即會意,心中雖生膽怯然見到地上兀自哀嚎的苗清淑聯想到眾姐妹以及生死未蔔的納雲妹子,一時咬牙切齒,憤恨交加,‘嗆啷’一聲抽劍而上!白素衣望著悍不畏死的兩人,忽然打定主意般一把拉過祁彥之轉身飛快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