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入閣內,絲竹樂響更濃、杯觥交錯中夾雜著歌女婉轉鶯啼、殷殷待客之聲。

二人繞過仕女屏風、進得前廳、入目便是一愣。臺上舞女穿絲披紗體態婀娜妖嬈,其旋轉律動地身姿俘獲著臺下大部分男子的眼睛,而少部分則左擁右抱,不聞臺上旖旎。就算臺上燕瘦環肥各不盡同,又哪有攬美入懷,春指秋波可比?而綉紅戴粉的舞臺之後更有扶欄登上之梯,其上數門連排開闔,門內簾幕輕掩,扉門或閉或開,或有女子從樓下偎攬男子入門,又或有女子從中洞出,擔著男子徐徐下樓、其行經中一頓倚肩咬耳,嬌吟媚笑引得二人不盡面紅耳赤、遐思連連。而師弟莫仲卿更多的卻是在想二師兄這身衣服會不會被人認出來,哎,但願不會。

二人左顧右盼之際,迎面拂來一股脂粉之氣,隨即便聽旁側一身穿紅羅彩緞的女子朝著二人望了望,頓了頓方才款款有禮道:“喲,這位公子瞧著面生啊?可是第一次來嘛,我是這樓裡的老闆,你可喚商姐可要妾身代為引見引見?我們這玲瓏閣的姑娘啊個個技貌俱佳哦。”

莫少英聞聽這般說辭,臉上紅光更甚、不知所措,待得對面這女子嬌笑連連方要再行出聲,又被身後師弟從後輕輕一懟,這才醒悟道:“嗯,本公子路過江陵聽說這裡是附近方圓百裡聞名的雅地、特來一遊,但這些等閑貨色、本公子興致缺缺、可有未經把玩的璞玉?”

女子掩唇輕笑,哪有不知其理,剛要回話卻見莫少英故意臭著臉子,擺手道:”得了得了,你聽不明白還是裝糊塗?咱家公子不稀罕什麼頭牌,你聽著,方才我與咱家在橋上見一白衣女子入內,想必應該是貴閣中人,就她了,別人不要。”

女子見來人裝束奢華定是個多金的主顧,一般多金的主顧有些特殊癖好也理所當然,可提名要的人卻是讓她有些難辦,順言附會道:“公子千金之軀自然不能讓這些貨色來陪同,剛才進來的白姑娘,自然是本閣中人了,可白姑娘今天不方便見客,要不妾身我給公子叫本閣的花魁來,包公子您滿意。”

莫少英見女子一言道出白姑娘的姓氏,看來並沒認錯,遂負手對後方的仲卿暗中比了個欣喜的手勢。隨後又聽得女子推脫不讓見客,更是見疑。遂沉聲道:“不方便,怎的不方便?”

女子見他如此答話,頓時掩唇而笑,方待開口便聽得樓梯口一女子曼聲道:“喲,想必公子您閱女無數,又怎會不知其意。而我便是本地兒的花魁,難道不比那青澀丫頭好上百倍?”

說著故意微挺秀鼻,嫣然作態,那一顰一笑稱上一聲美人兒亦不為過。只是一旁莫少英意不在此,本想揮手打發,可看著來人益發意味深長的笑容,當下略略一頓,再瞧瞧身邊一臉古怪,欲言又止的老鴇商姐,心下“咯噔”一聲,忖道:“小爺不會這麼倒黴吧,這剛進門就被撞上了?”如此作想之際卻聽得身後仲卿適時接言道:“公子,既然這位小姐姐誠意相邀,不如就依她上樓吧。”

這女子聞言美眸一亮、順勢看了下身後布衣裝束的仲卿、微微一笑,便也不再多話、明扶暗拽,拉著少英直往樓上行去。這一路行來,微聞香澤,令莫少英不禁有些心旌動蕩。

片刻,來到一扇刻有‘牡丹飛鳳’字樣的門前,女子當先排扉而入,特意對著仲卿說,“你也進來。”

待得三人皆進得屋內,隨手又關上門,步上前來讓二人落座於桌旁,方才起唇笑了笑,竟開門見山道:“二位是山上來的,還是走水路的?是劫富濟貧的大俠,還是偷雞摸狗的小、賊?”

莫少英直到坐下的那刻起,全身已然不像先前那樣緊張、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又聞那女子絲毫不替這身上衣物的真正主人,當下大定,一撩袍襟,嬉笑道:“姑娘好眼力,敢問姑娘如何稱呼?我二人來此玲瓏閣自然是做竊玉偷香的君子了。”

女子見他如此知情識趣,於剛才大為不同,不盡畫眉軒立、軟言道:“二位好漢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牡丹、既然來竊玉偷香的,怎又將方公子的衣物穿在身上?你們將他如何了?不過不管怎樣、牡丹可是歡喜得緊呢。”

莫少英聞言,綽起桌上的茶水小啜了口,故意壞笑道:“嘿嘿、放心那個方公子一時半刻醒不來,特製的迷魂香可以讓豬睡上幾個時辰,話說那方公子什麼來歷?”

“這位方公子……”

牡丹方待搭話見一旁一身粗布青衫的仲卿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不聞不問。隨即按下不表,轉移話題道:“你看、這位公子可沒你那般油嘴滑舌、進屋至今一句話都不曾說過,可不像來竊玉偷香的哦。”

莫少英搖了搖頭,遂一改方才輕浮之態,面上一臉凝重道:“實不相瞞,我這位兄弟卻是來尋親的,此前有位穿著白衣、姓白的姑娘就是我兄弟失散多年的妹妹,我兄弟幾番尋找未果,今天恰巧於此處見到她,所以特喬裝來探尋一番,望姑娘發發慈悲,告訴她現下何處?”

“失散多年?”

牡丹依言又重複了一遍,只是這重複的口吻卻是格外狡黠了些。一旁莫仲卿見狀,只得硬著頭皮沉聲道:“牡丹姑娘,我們的確是來找她的,方才那位商姐姐說不方便,是否真有難處不便說?”

牡丹見仲卿說得誠懇,雙手捋了捋發髻、故作羞意道:“難處嘛沒有,好處嘛……。”

莫少英不待牡丹說完搶白道:“姑娘既才一下子認出了我不是方公子,又不曾報於那老鴇,想來一定厭惡那方公子很久了,既如此,我們可算是幫了姑娘一個大忙,而現在這方公子衣物中還有不少真金白銀,只要你小嘴一張,這些就都是你的,事後也絕不會有人知道。”

牡丹不答,卻是見她眼波流轉,卻下鳳簪、不待柔發披散,就已一字一頓媚道:“銀子我要,這人我也要。”

言未既,已走至莫仲卿跟前,忽而一個側身卻是燕坐於仲卿身上,雙手迅速勾著仲卿脖頸嬌聲軟語:“只要這位公子答應陪我一宿,牡丹我就告訴你白姑娘住在何處,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