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想不透,但段荀心裡門兒清。

官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和各式各樣的人周旋過,段荀自認這雙眼還是看得準的。薛鋮絕非善類。

徵兵、鍛造再到今日鐵礦一事,段荀很難相信這真的只是巧合。

明明他早就把話散了出去,明裡暗裡的阻撓壯丁應徵,但兵馬營依然每日都能收到新丁,如今只怕已經填滿了兵馬營的半數空缺!而後鑄兵器隨之而來,他不願給薛鋮兵器,本想搪塞過去,哪知薛鋮竟提出了兵馬營單獨鑄兵器之事。本以為切斷鐵礦供給就能令他頭疼一陣子,誰知沒幾天便從一個小匪寨裡繳來鐵礦?!

把這些事一串,段荀十分篤定薛鋮此行是有備而來的,而目的就在兵馬營。

再細想一層,他一個調任的將軍就算壯大的兵馬營也是給他人做嫁衣,那為何薛鋮還要這麼做?單單為了剿匪?絕不可能!可若不是為了剿匪……

段荀不敢再想下去了。

朝廷多年對西南一帶關注甚少,如今空降一個徵西將軍說是為了剿匪,焉知不是為了別的什麼人鋪路呢。

絕不能讓薛鋮擁有足以和官府抗衡的兵力!

段荀轉瞬拿定主意,眸光幽暗。

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三方人馬各懷心事緊鑼密鼓地忙碌起來。

兵馬營士氣高昂,勤加練兵準備下一次出兵剿匪。

各匪寨一邊派出了不少探子打探兵馬營動向,一邊開始準備寨中的防禦工事,磨利刀兵,嚴陣以待。

段荀這邊密謀滋事,一眾人商討了半天此計如何實施,終於敲定方案分頭行動。

兩日時間眨眼而逝,很快抵達薛鋮密劫郭老六的那天。

這件事薛鋮和魏狄徐冉通了個氣,獲得一致贊同,天還未黑三人便悄悄帶上幾個暗衛,改裝易容摸出了兵馬營。溯辭因大病初癒被薛鋮留在營中,只能眼巴巴看著他們的背影,噘著嘴縮回房間百無聊賴地一邊看話本一邊等訊息。

處於風暴中心的郭老六半點沒察覺,和往日一樣在一壺春喝到天色擦黑,頂著一張微醺的老臉被轎夫攙進了轎子裡,慢悠悠地向宅子方向走去。

這一條路轎夫不知走過多少遍,心情十分輕快,甚至想著等把郭爺送回去,得去嫣紅樓裡好好鬆快鬆快,才抵得過這一日辛勞。

薛鋮等人身穿夜行衣,埋伏在郭老六必經的一條巷子裡。巷子左右都是深宅大院的偏門,除了幽幽的燈籠沒有半個值守或巡夜的人,是動手的最佳地點。

眼看著轎子出現在巷子口,薛鋮嘴角一牽,抬手比了個動手的手勢。徐冉和三名暗衛點頭,等轎夫走到巷子中央,四人悄無聲息從牆上翻下,幾記手刀便轎夫們砍暈在地。轎子失去依託,咚地落地,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轎子裡本來迷迷糊糊的郭老六被這猛地一震嚇了一跳,出聲道:“怎麼回事?”

外頭靜悄悄的,沒有一人回應他。

許是酒醉的緣故,郭老六沒往心裡去,低低罵了一聲,伸手掀開門簾探出頭去準備一看究竟。燈籠的亮光還未完全展現在眼前,郭老六隻覺後頸一疼,兩眼一翻,被人兜頭套了麻袋失去意識。

薛鋮見的手立即招呼撤退,一行人扛著郭老六飛速離開,只餘下昏迷的轎夫和空空蕩蕩的轎子,門簾在夜風中輕輕顫動,許久才恢複平靜。

這兩天薛鋮和魏狄在兵馬營附近尋了個破舊的小屋,掘出地窖。今日一擒到郭老六便將人丟進地窖中,再留兩個暗衛看守,這才悄悄摸回兵馬營。

溯辭在屋裡看話本看得昏昏欲睡,屋門陡然被推開,嚇得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扭頭看去正看見含笑望著她的薛鋮,身後還跟著魏狄和徐冉。

“成了?”溯辭連忙起身迎上去,問。

“成了。”薛鋮捏了捏她的手,笑著拉她在桌邊坐下。

徐冉翻起一隻杯子倒水喝,贊道:“薛將軍這劫人的手法嫻熟,不輸我們匪寨啊。”

“這叫謀略!”魏狄聞言抬手打了打徐冉的胳膊肘,義正言辭地糾正。

徐冉一個手抖差點沒倒自己一臉水,柳眉倒豎抬腳就去揣魏狄,怒道:“土匪的謀略就不是謀略了?看不起我們匪寨啊!”

溯辭看他們大鬧,噗嗤笑出聲,轉臉問薛鋮:“劫到人了下一步準備怎麼辦?逼他交出賬冊麼?”

“賬冊不急。”薛鋮抿了一口茶,垂眸低笑:“咱們先用離間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