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和溯辭沒料到他會如此提議,問:“你去做什麼?”

薛鋮抿一口茶,道:“商家不喜與官府又過多的牽扯,也不迷信,更吃過虧,不是那麼好說動的。單單你們倆,雖能憑借賀家見到商老爺,到底分量不足。如今招兵一事已定,不出一日全城皆知我薛鋮要招兵剿匪。商家和黑龍寨有仇,商家三少爺對陸嬌執念,瘋病也因此而起。況且我親自登門,擺出誠意和威勢,商家世代經商,這點趨利避害的眼力見想必還是有的。”

“說白了就是給我倆撐腰壯膽去的唄。”徐冉嗑開一粒瓜子,在清脆的聲響中道:“我倆先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若商老爺猶豫,再把你這尊大佛抬出來,先禮後兵。若再不鬆口,這棋可就死這兒了。”

“不會。”溯辭一面從薛鋮手裡拿瓜子仁吃,一面搖頭道:“商家不與官府親近,卻仍能在段荀手下把生意做起來,可見也是個圓滑不出錯的人,不會把路子堵死的。況且,咱們只不過請他幫忙鑄造兵甲,事成則許以厚利,雙贏局面,不怕他不動心。”

“正是這個理兒。”薛鋮把剩下的瓜子仁都堆到溯辭手裡,拈了一粒喂進嘴中,微笑以對。

但徐冉仍有擔憂,“這私自大量鑄造兵甲,真捅上去可是謀逆的大罪啊!商家圓滑,怎麼會想不到這一層。”

“這不是還有段荀麼。”薛鋮毫不擔心,“他這些年拼命架空兵馬營,卻死死捏著糧餉和官鑄坊,如今我便要他一樣樣原封不動都吐出來。”

徐冉又問:“那礦呢?平白無故多出這麼多玄鐵礦,不免令人生疑。”

“礦就更好辦啦,咱們再唱一出戲。”溯辭拿起杯蓋輕輕一碰杯沿,合著瓷器清淩淩的聲響道:“土匪猖獗夜擾民,薛將軍神勇平匪寨,入山林、擒匪首,意外得藏寶地,繳糧礦、全勝歸城!”

徐冉目瞪口呆地倒吸一口涼氣,看了看溯辭又瞅瞅薛鋮,半晌才道:“你們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吶。

看著他們二人相視而笑,徐冉趕緊喝口茶壓壓驚,心裡無比慶幸這倆是友非敵,否則她得哭出聲來!

從小院出來後,薛鋮的心情又慢慢沉重起來。

計劃終歸只是計劃,如何把這樁樁件件按計劃落到實處才是重中之重。

這樣看來把鐵礦弄進兵馬營是最簡單也最好做的,其次是說服商家,而最難的自然是讓段荀讓出鑄造坊!

段荀盤踞涿州十多年,結黨營私隻手遮天,招兵一事尚未觸及他的根本,但從他手裡把鑄造坊撥出來可不這麼簡單。

薛鋮抬眸看向朗朗晴空,細想之下突然發覺剿匪和平定西南根本是兩回事。

百姓苦於匪患他尚能平複,可若百姓苦於這些魚肉鄉裡的朝廷官員呢?

僅憑徵西將軍的名號、僅憑兵馬可動搖不了這些人。

或許該再尋一個幫手了。

他駐足片刻,看著雲層浮動切割陽光,不一會兒收回目光,緩緩吐了口氣,快步走出巷子。

而兵馬營這邊,魏狄和單青將營中佈置商量妥當,決定一邊練兵一邊修葺營房,分小隊隔日輪換。

兵馬營有了主心骨,有如迎來新生,一掃之前的沉鬱氣氛,逐漸活絡起來。

招兵的佈告雖然陸續貼出,但段荀顯然不願薛鋮如意,一面讓應徵之人自行去兵馬營報名,一面卻加強了城門守備,對出城的青壯男子嚴加盤問,甚至幹脆扣留,能到兵馬營的人寥寥無幾。

好在薛鋮並不指望能徵上多少新兵,只吩咐魏狄讓暗衛喬裝改扮分散前來,避免引人注目。

只是營裡弟兄得知段荀暗地使的絆子後難免氣憤,連單青也不免怒罵:“欺人太甚!”

“總比人都沒法招要好。”魏狄安慰他,“況且這種情況下還能來兵馬營的人,誠心不說,那必然也是有些本事的,就當人幫咱們篩一道好了。”

“可這樣下去,何時才能把人補齊了?”單青不知道薛鋮的打算自然焦急萬分。

薛鋮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兵貴在精良,真正想來的人,使多少絆子也攔不住。你們只管好好練兵,招兵一事不急。”

“我只是替將軍不值。”單青沉沉嘆氣:“替兵馬營不忿。”

都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卻被權貴壓迫至此,如何甘心!

薛鋮能體會到他們的感覺,不免嘆道:“你們這些年著實不易,但越是處境艱難越不可亂了心境,否則正是中了對手下懷。你們把心思放在練兵剿匪上,旁的一切有我,不會讓你們白白忍氣吞聲的。”

單青抱拳道:“兵馬營能得將軍統帥,不敢奢求過多。但段荀此人狡詐陰狠,黨羽甚多,請將軍千萬小心。”

“放心。”薛鋮點點頭,又問:“這幾年兵馬營領到的糧餉兵器物資可有記錄?”

“早些時候是有的。”單青面露難色,“但最近這些年上頭能扣則扣,之前曹都尉還記著,等曹都尉故去,這些卷宗賬冊統統都被段荀的人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