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正午時分,二人在街邊小酒樓歇腳,坐在靠窗的位子裡看著不遠處商家的綢緞莊,一邊吃著燒雞一邊犯愁。

訊息是打聽得七七八八了,可要從何入手呢?

商家不喜與官府打交道,只在面子上把該交該孝敬的東西都做齊了,再無更深一步的瓜葛。若直接打著薛鋮的名號上門,只怕也會被敷衍對待。但若不頂著薛鋮的名號去,她們要如何走進這商家大宅、與商老爺對坐而談曉以利害?

溯辭撕下一條雞腿,十分自然地想到了老辦法,神神秘秘道:“不如我再扮一回神棍混進去?”

徐冉有些猶豫,道:“可是咱們打聽了這一圈,沒聽說商家逢年過節回上哪處廟或道觀進香的呀,他們會不會不吃這一套?”

“吃不吃得試過才知道嘛。”溯辭拿著雞腿飽蘸醬料,狠狠啃了一口,心滿意足地嘆:“唔,好吃!”

徐冉見狀連忙去撕另一條腿,笑道:“我就說吧,這家店雖然不起眼,但這個燒雞可是城裡一絕,尋常館子可做不出這個味道!”

溯辭三下五除把一條腿啃得幹幹淨淨,腮幫子鼓囊囊的,又伸手去撕雞翅,含混不清地說:“還是阿冉你會吃,還有沒有哪家酒肉不錯的,晚上咱們再去。”

“那可多了去了。”徐冉眉飛色舞地說:“真要吃起來,能吃小半個月不重樣的!”

溯辭聞言眼睛都亮了,忙不疊問:“那咱們晚上去哪?”

“我想想啊。”徐冉咬下一口肉,提議道:“不如去慶林齋吃醬肘子吧,他家掌勺的是從北邊來的,醬料很是特殊,唇齒餘香。”

溯辭嘴裡嚼著肉,騰不出說話的功夫,只能忙不疊掉頭以示同意,惹得徐冉笑她:“饞蟲!”

一頓酒足飯飽,溯辭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飲一口茶清清口,還是決定扮神棍去商家試試。徐冉沒有更好的辦法,便隨了溯辭的意思。

二人回家換了身裝扮,溯辭仍舊那一副仙姑扮相,直接往商宅門口去,徐冉則蹲在不遠處接應,以防萬一。

商家到底是大戶人家,高牆深院,朱紅大門緊閉,階前一塵不染。

溯辭在門前來回踱了幾步,裝模作樣地把商家大門上下打量一番,擺出一副掐指算命的姿態。偶有路人經過,也不免好奇多看她幾眼。

可惜溯辭把十個指頭翻來覆去掐了遍,也不曾見有人進出,不禁暗自納罕起來:這商家大白天的難道沒人走動麼?

又等了片刻,大門依舊緊閉無人出入,溯辭搓了搓手指,內心哀嘆一聲,索性上前去敲門。

門上銅輔扣響,不過多時大門便咿呀一聲開啟半扇,一個家丁模樣的人露出臉上下將溯辭打量一番,問:“請問閣下因何事登門?”

溯辭溫聲笑答:“我乃雲遊散修,路過貴府,有要事告知商老爺。”

那家丁面色古怪地又看她兩眼,道:“您稍等,容我通稟一聲。”

溯辭微笑頷首,看著家丁重新關上門,胸有成竹,半點不擔心。

只要能見到管事的,保準能忽悠住咯!

家丁的步子很快,沒過多久,門背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溯辭清了清嗓子,略略整理衣衫,肚子裡打好腹稿,準備聲情並茂唱一出戲。

兩扇大門被推開,溯辭浮上笑容抬眸看去,只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出現在門後,只是……面色似乎有些不大好。

溯辭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那管事指著她冷聲道:“給我潑!”

門後霎時出現兩個抬著水盆的家丁,一盆子殘茶劈頭蓋臉向溯辭潑來。溯辭驚叫一聲急忙閃開,饒是她動作快,也無可避免地被澆濕了衣擺。

還不等她出言質問,那管事就冷笑一聲道:“江湖騙子,還想來誆騙商家,好大的膽子!”

溯辭完全不知自己到底哪裡露餡了、惹惱了商家,正要開口分辯,那管家白了她一眼,大手一揮,朱漆大門砰地一聲關上,結結實實把她關在門外。

蕭索的風從地面卷過,溯辭呆愣愣看著地面那一片水漬,茫然眨了眨眼。

怎麼感覺……這麼委屈呢?!

另一邊目睹了全程的徐冉扶著牆笑得直不起腰來,看著溯辭委屈巴巴地走過來,拉著她的胳膊又是噗嗤一聲,道:“雖然有點不大合適,但我真忍不住想笑哈哈哈。”

溯辭幽怨地瞥她一眼,貓在巷子裡把濕漉漉的裙擺提起來擰了又擰,道:“還好潑的只是殘茶,這要是潑了別的就完啦。”

徐冉笑夠了,看著她裙擺上的茶漬,道:“不然去換身衣裳吧,反正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得想別的法子。”

溯辭哀哀嘆口氣,道:“這商家是有多恨方士啊,連句話都不聽我說。”

“這就不知道了。”徐冉聳聳肩,標示她也沒聽說過商家和方士之間還有什麼恩怨。

正當二人在巷子裡思考對策時,突然看見對面商家一側的角門開了條縫,有兩人輕手輕腳溜了出來,其中一個披著寬大的鬥篷,另一個丫鬟打扮,顯然是主僕。二人四下打量一番,匆匆往巷子裡走去。

徐冉和溯辭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