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辭道:“前些日子有幸應友人之邀,曾在蒼山燕雲寨小住了幾日。”

花裙婦人看了看溯辭,又看了看一旁悶聲喝酒的薛鋮,問:“敢問姑娘可是一行三人,被大當家的親自帶回去的?”

“徐姑娘盛情難卻。”

花裙婦人眼前一亮,突然湊上前問:“你就是那個溯……溯啥來著?噢,溯辭姑娘?!”

這回輪到溯辭和薛鋮愣了,她詫異看著花裙婦人,問:“夫人知道我?”

“何止知道喲。”花裙婦人滿眼笑意,道:“阿冉前些天送信來,說寨子裡來了個小姑娘,催我趕緊帶點好東西回去招待人家呢。竟然在這兒遇上了,也是巧。”

溯辭腦中靈光一閃,訝然道:“夫人莫非是……”

“我是阿冉她娘,你們喊我徐大娘就成。”

這樣一說,二人細看她眉眼,倒真和徐冉有幾分相像。溯辭忙笑著請徐大娘入座,又喚店夥計多添一副碗筷。

徐大娘道一句謝,目光這才落到薛鋮身上,不著痕跡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問:“這位想必就是薛大吧?”

薛鋮一噎,默默稱是。

徐大娘的目光頓時變得意味深長起來,然不過一瞬,她收回目光,轉臉問溯辭:“我今日正準備出發回寨,你們怎麼反倒跑來這兒了?”

“自然是久慕盛名來玩兒呀。”溯辭給她斟酒,道:“大娘對這裡熟,可知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徐大娘呷一口酒,微微眯起眼,說:“這遠安城繁華盛景盡在這一條朱雀街上,從街頭到街尾沒一間屋子都能數出點故事來。不過啊……”她頓了頓,又飲一口酒,壓低聲音道:“方才你們也見到了,這些遠遠看個熱鬧就成,這漂亮皮相底下藏著的東西,還是輕易別碰為好。”

這話雖是對著溯辭說的,雙眼卻看的是薛鋮。他不徐不疾放下酒杯,應道:“皮相再漂亮也都是假的,不把底下的暗瘡膿血挖幹淨,這塊地永不可能癒合。”

“你就不怕撕破皮,那些藏著的厲鬼把你也給拖進去?”

“若怕,我便不會來此。既然來了,又怎可視而不見?”

徐大娘盯了他半晌,突然大笑道:“也是個有膽色的。”言罷轉向溯辭,溫聲道:“人都這麼說了,這些事就丟給他操心,女兒家無憂無慮天真爛漫才好,可千萬別像我家阿冉,一身皮糙肉厚專往刀口上滾還淨傻樂呵。”

遠在寨中的徐冉只覺鼻子發癢,頓時打了個噴嚏,結果手一抖,一箭脫靶射偏,惹得魏狄哈哈大笑。她頗為懊惱地揉了揉鼻尖,看向咧嘴笑得正歡的魏狄,沒好氣地把長弓摔他一臉。

而溯辭薛鋮相顧無言,只覺徐大娘言語跳脫發散的本事簡直出神入化。這三兩句暗示了遠安城盤踞的兇險、試探了薛鋮的態度,還順手扯出徐冉。畢竟如今正準備帶著徐冉滾刀口的正是薛鋮,最後這句數落也不知究竟是在說徐冉還是在怪薛鋮。

不過徐大娘倒也沒揪著不放,三兩杯下肚後又提議帶他們在城裡玩玩再回寨子,二人欣然應允。

有了這麼個向導,二人這趟遠安城著實沒白來。徐大娘領著他們逛遍城中好吃好看的鋪子,把這錯綜複雜權貴世家娓娓道來,溯辭從頭到尾嘴就沒歇過,極享口腹之慾,而薛鋮則默默把這些關鍵資訊一一記下,收獲頗豐。

三人在城中游玩一日,於翌日清晨啟程。徐大娘同薛鋮一道返回燕雲寨,而溯辭則折返明月鎮,靜候四夫人音訊。

待徐大娘和薛鋮回到燕雲寨時,徐宅的氣氛略顯壓抑,一眾人齊聚主廳,不知在商議些什麼。見他二人前後入內,徐冉微愣,迎上去問:“娘,你們倆怎麼湊一塊兒去了?溯辭呢?”

“湊巧遇上了。”徐大娘擺擺手,道:“小姑娘回明月鎮了,說有事先不回來。”她將包裹一丟,見眾人眉宇間隱有憂色,又問:“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徐冉道:“黑龍寨派人送來帖子,說五日後祁老爺子親自前來拜會。”

徐大娘下意識地看了看薛鋮,問:“你應了?”

“沒有不應的道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徐大娘點點頭,“也不知這祁龍到底安的什麼心。薛公子,你以為呢?”

薛鋮沉吟片刻,道:“以不變應萬變。以如今的局勢,黑龍寨不會輕易與燕雲為敵,或敲打試探、或示好結盟皆有可能。只是如何周旋,還得看大當家的意思了。”

徐冉點頭,道:“就是這個理,各位叔伯兄長也無需擔心太過,若這點波折都經不起,咱們談何平西南?”

廳內頓時又議論開來,薛鋮眉頭微擰,心裡反倒擔心起溯辭。

不知她那邊是否平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