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寨地處盤龍山峰, 背靠斷崖,僅一條山路通往寨中,沿路崗哨無數,非寨中人不得入。

徐冉對西南的地形瞭如指掌,溯辭憑借她的小冊子,很快對黑龍寨有了基本的認知。想要偷偷潛進去是不可能了,只能在附近的村寨裡摸摸情況,入寨的唯一辦法只有想法設法得到四夫人的青眼。

溯辭並不著急,頭一天先在黑龍寨勢力範圍邊境的一個鎮子裡歇腳, 在集市上尋了個角落擺出事先準備好的招牌,盤腿一坐,氣定神閑地擺攤算命。

她本就是生面孔, 又打的是算命的招牌,引來不少人側目。有好奇窺望議論紛紛的, 也有湊上前問她能算什麼的,還有人好奇打聽她的來歷。

溯辭還舊照老規矩, 一日三卦,算完收攤,旁的能不多說必不多言。

人皆有好奇心,尤其對於這樣神秘的人,加上溯辭頭一日算的卦無一不準, 待第二日攤前便圍了不少人。

如此往複三日,直到第四天她算完最後一卦後終於開啟了話匣子,坦言自己一路從西境遊歷而來, 乃是為尋一處龍脈。

歷經這三天,鎮裡人都認為她是哪方修道高人,對這番說辭自是不疑有他。有年歲高的老人聽得她開口,便在攤子前坐下,叼著旱煙杆對她說起附近的傳說來。

“從這兒再往西去,有座山叫盤龍山,傳說上古時候有龍眠於此,生成此山。盤龍山巍峨壯闊,有大大小小十數個峰頭,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主峰,山下有潭水溪流,清可見底。”

“仙姑既通風水堪輿之術,定然能知這是怎樣一處風水寶地。”那老者悠悠吐出一口煙,問:“敢問仙姑尋龍脈所謂何事?”

溯辭本就已從徐冉那瞭解到盤龍山的來歷,尋龍脈只不過是套個看起來符合她如今身份的藉口罷了,自然早準備好一套說辭。

“我自幼隨師父修道,奈何道緣尚淺,至今未窺得天道。”溯辭嘆息一聲,道:“去歲師父駕鶴歸去,臨走前點撥我,說若尋得龍脈之地,在此修行,或可得機緣。”

眾人恍然大悟,只是那老者搖頭道:“可惜這盤龍山如今是黑龍寨的地盤,在山下看看倒尚可,尋常人只怕上不去。”

溯辭訝然道:“還有這規矩?”

“黑龍寨可不是什麼小寨子,仙姑要真往那邊去,可要小心些。”有人插話道。

“不過仙姑也未必執著此地,涿州群山綿延,定還有龍脈之地,只是盤龍山有名些罷了。”見她雙唇緊抿,老者出言寬慰。

溯辭點頭應下,又閑話幾句後便收攤回到客棧。結過房錢備好幹糧,又去買了頭驢,晃晃悠悠地出發朝盤龍山的方向而去。

她本就準備入黑龍寨一探,一路留下名聲和線索,就算黑龍寨的人想查她,也會最先查到這些訊息。

小算盤打得啪啪響的溯辭倒騎在驢背上,一面啃著幹糧一面覺得自己實在聰明。

與此同時,徐冉帶著薛鋮魏狄和燕娘將附近的匪寨摸了一圈。大部分寨子仍是老樣子,少數幾個暗自結盟,不知在搗鼓些什麼。

四人一路策馬,在遠安城郊的山崖邊勒馬,放眼看去,天高雲闊,城牆巍峨綿延,城中高高低低的樓閣屋舍錯落,繁華恢宏。

“這就是涿州的主城,就算別的地方窮得叮當響,這裡也是夜夜笙歌醉生夢死,身處其中一點也不覺得是在西南。”徐冉冷眼看著繁華的遠安城,冷聲道:“我敢打賭,你若去上任,他們鐵定會把你拉進這酒池肉林銷金窟溫柔鄉裡浸一浸再論別的。”

“那他們可打錯算盤了。”薛鋮蹙眉道。

徐冉:“這醉生夢死的池子,可不知道泡軟了多少人的骨頭,若泡不動,或許會讓它直接折在裡頭。薛將軍,這些人為了他們的私慾,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薛鋮靜靜凝望遠處的城池,半晌後道:“多謝徐大當家提點。”

徐冉搓了搓耳朵,嘆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說上這幾句話了,那裡頭我可插不上手,只能等你上任自己去解決。”

“走吧。”立了片刻,薛鋮帥先調轉馬頭,四人重新出發,很快消失在山道盡頭。

再看溯辭這邊。

她一人一驢慢悠悠地穿過一個又一個村鎮,其間多有停歇,所停之處必留下一件遠近聞名的壯舉。

算過令人驚異的卦,說過看客滿堂的書,打過鬧事的惡霸,救過無助的婦孺。等到接近盤龍山時,白衣仙姑的名字已是耳熟能詳。

溯辭不慢不緊地在盤龍山下轉悠了一圈,轉道往附近的明月鎮行去

明月鎮乃附近最富庶的一個鎮子,常有商賈往來,祁龍的四太太陸嬌就是明月鎮人士,即便嫁去黑龍寨多年,也最愛跑來明月鎮買衣裳胭脂首飾,往往隔三差五便會下來一趟。

溯辭在客棧落腳,在陸嬌最喜歡的一家脂粉鋪子附近擺出攤,只等陸嬌上門。

這陸嬌深得祁老爺子喜愛,千嬌百寵,有求必應,連出門的排場都比寨裡旁人威風許多。這日她帶著貼身丫鬟香蕊去明月鎮做一件新大氅,精緻的輦轎被四個壯漢穩穩抬著走向寨門,後頭還跟著六個各執兵器的護衛。香蕊小步跟在轎子旁,下頜微揚,神色有幾分倨傲。

一路走來,遇上的人或堆著笑臉頷首示意,或默默退讓,有眼熟膽大地還會道一句“香蕊姑娘好”,香蕊十分受用,臉上的笑容也不免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