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寨, 乃西南第一大寨,卻不僅僅是個匪寨。祁龍年輕時是江湖上有名的刀客,對朝廷官府深惡痛絕,三十多年前一人一刀拿下黑龍寨的第一把交椅,一手將這個不甚起眼的小寨變成西南第一大寨,引來無數江湖異士。

如今的黑龍寨,更像一個江湖幫派,早已不屑於做那些土匪勾當,反而將這山裡大大小小的匪寨治得服服帖帖, 一聲號令,莫敢不從。

承光帝調撥鎮北將軍薛鋮以定西南的事祁龍早已得知,近月來正緊鑼密鼓地準備, 以防薛鋮上任來犯。

徐冉沒有料到會如此快遇見祁龍,更沒料到他竟然知道自己和薛鋮搭上線的事。縱使祁龍恐怕也並不確定, 只是出言試探和警示,但這訊息從何而來, 細思之下不免令她心驚。

徐冉一路沉著臉回到寨子,尋了個無人的時間,將薛鋮三人請進自己的房裡。

她的屋子十分幹淨簡練,幾乎沒有任何修飾。四人圍桌而坐,只見徐冉十指交握, 肅色問:“薛將軍,你這一路來,可曾暴露過身份?”

“理應沒有。”薛鋮思索片刻, 道:“這一路我們十分謹慎,皆化名而行,除了你們應當沒有人知道。”

“若不是盯著你的人,就是盯著我的人了。”徐冉皺起眉,道:“不論哪種,祁龍已得風聲,只是訊息並不十分可靠,所以他僅出面警告我,而不是直接帶人來燕雲寨。”

說完她又看了眼溯辭,嘆一句:“溯辭的卦還真是準。”

溯辭安慰道:“卦象並不兇險,還是有迴旋餘地的。”

“是,我若老老實實待在寨子裡,不再去談什麼聯手剿匪,的確不兇險。”徐冉道:“但這條路如今是非走不可了,否則他日比刀兵相見。”

薛鋮道:“他如今只是懷疑,我們還有機會。”

徐冉搖頭,“你不瞭解祁龍,只要他心裡有一分疑慮,必會刨根究底,往後燕雲寨的一舉一動恐怕都會在他的監視下。本想借著清算往日仇怨的機會,帶你摸一摸各匪寨的情況,現在看是不可能了。”

說著又想到一件事,忙對他們道:“往後還是得化名行事,薛將軍,今日起你便叫薛大,你嘛……”她伸手指向魏狄,挑眉道:“你叫魏二。”

不等魏狄開口抗議太難聽,徐冉便撇過臉笑眯眯地看向溯辭,“溯辭不是京城人,不用化名了。”

溯辭瞥了眼魏狄瞪圓的眼,又看了看薛鋮一臉無奈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清脆的笑聲暫時化解了屋內沉悶的氣氛,四人面上的表情皆鬆快下來,而薛鋮早在來時就已做好了面臨最壞情況的準備,內心並不十分擔憂,遂問:“接下來你怎麼打算?”

“情況嘛還是要探的,總不能兩眼一抹黑做事。”徐冉道:“不過我無法出面,這副樣子沒兩下就會被認出來,寨子裡靠得住的大多都臉熟,怎麼去探確實是個問題。”

“沒事,我和將軍易容去就成。”魏狄連忙接話。

“你們?”徐冉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撇嘴道:“黑龍寨的人眼尖得很,易容得再好,細節的舉動和哪怕一個眼神都有可能被識破,太冒險。”

“既然徐姑娘不能去,他們也不能去,那……”溯辭的目光在三人面上溜了一圈,慢慢道:“或許我可以?”

一句話瞬間點醒了薛鋮和魏狄,薛鋮轉臉看向溯辭,問:“你是想……”

“故技重施。”溯辭伸出手指在桌上輕輕一點,眨眼笑道。

唯獨徐冉一頭霧水,狐疑問道:“什麼故技重施?”

“徐姑娘,你覺得我算卦如何?”

看著溯辭自信滿滿的笑容,徐冉恍然大悟,一拍桌子,道:“你想用神算的江湖身份混進去!”

“你孤身前去,會不會也太冒險了?”薛鋮有些不放心。

“我一不是京城人,二和匪寨沒有聯系,他們就算查到什麼,那也是我在西境的身份,哪有破綻可露。”溯辭伸手拉住薛鋮的手,道:“何況我功夫也不差,就算他們想把我怎麼著,我也能跑呀。”

徐冉思量片刻也道:“若溯辭真有這本事,去探黑龍寨她確實最合適。黑龍寨別看是匪寨,祁龍畢竟江湖刀客出身,卻是還有幾分信義,對老弱婦孺也十分寬宥。何況他的四夫人是個迷信的,若溯辭能得她的青眼,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座上賓請去寨子裡。”

薛鋮和魏狄對視一眼,終究沒有反對。倒是溯辭眼前一亮,興致勃勃地問:“那我給他們算卦還能收錢麼?”

徐冉聞言大笑,道:“錢你盡管收!若你分文不收,他們反而起疑。”末了又湊過去小聲道:“越貴越好,訛她個百八十兩的。”

“嗯!”溯辭深以為然地猛點頭。

薛鋮和魏狄看著她們興奮地商量該怎麼把祁龍四夫人引入套的計策,突然有種這話沒法再談的感覺。

幾個時辰過去,四人最終敲定了計劃。

黑龍寨由溯辭一人去探,扮作神棍在寨子附近的村落和四夫人常去買胭脂水粉的鎮子裡擺攤算命,一來混個臉熟,二來好引四夫人注意。

而徐冉則以行獵為由頭,帶薛鋮魏狄燕娘等人去打探其他幾個寨子的情況。無論關繫好惡,其他那些大小匪寨可比黑龍寨容易對付得多。

計策已定,四人決定休憩一晚,明日再分頭出發。

傍晚日落時分,山林被豔麗的彩霞染透,薛鋮和溯辭並肩沿著山路走上後山,遠觀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