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燃著一線長香,香爐後擺著一隻潔白的神像。二人均深衣廣袖,溯辭手中執一柄團扇半遮面,眼波瀲灩,悄悄沖他眨了眨眼。

“聖女的嫁娶本該由教王親自主持,可惜按如今的形勢,也只能由我來簡單操辦了。”蘇蘅引他二人在神像前站定,鄭重道:“雲浮的古禮與中原和西境的禮節都不大相同,旁的都可以省去,唯這一步不可省。”

蘇蘅示意他二人在蒲團上跪下,取來硃砂,在二人手心各畫了一個相互顛倒的圖案,而後十指相扣,叩拜神像。再取來酒樽,祭過酒後便算禮成。

此時薛鋮取出薛敬交給他的書信和一塊家傳的血玉遞給蘇蘅,蘇蘅只收下書信,將血玉交給溯辭,而後從袖中一隻玄黑、以金線繡出鳳紋的錦囊遞給薛鋮,道:“這是溯辭的命簽,往後,我便將她交給你了。”

薛鋮鄭重接過錦囊,正色道:“嬤嬤放心。”

蘇蘅此番來風城,並未預料到會碰上溯辭,如今賜福一事已畢,加上雲浮尚有他事未了,不能在風城久留。陪著溯辭在風城又逗留了一天,這才帶著隨行侍女折返雲浮。

“往後成親了,記得遞個信回來。”蘇蘅立在馬車前,握住溯辭的手,低聲囑咐道:“若得了空,也回來看看我這把老骨頭。外頭比不得宮裡安逸,千萬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溯辭笑眯眯地應下,心裡難免生出幾分酸澀。

蘇蘅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看向薛鋮,向他點點頭,而後在侍女的攙扶下慢慢走上馬車。

陽光慢慢將影子拉長,溯辭看著馬車在長街上遠去,消失不見,微微垂下了頭。薛鋮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低聲道:“咱們抽空去雲浮小住幾日吧。”

“那也得等諸事落定後才能去呀。”溯辭把臉埋進他的懷裡,深深吸了口氣,悶聲道:“我沒事的,抱一會就好了。”

薛鋮輕撫她的後背,低低應了一聲。

這日恰是宴會最後一天,聽聞晚間還有煙火,薛鋮便帶溯辭又在風城停留了一日,權當散心。

待入夜後,城中燈火輝煌,人們提著花燈穿行在熱鬧的夜市中,彙聚成一條又一條絢爛的光帶。

薛鋮擁著溯辭坐在樓閣上,看著窗外的夜景,聽著遠處傳來的絲竹樂聲,十分愜意。

夜風漸次襲來,溯辭攏了攏鬢邊的碎發,發出一聲舒暢的喟嘆,道:“許久沒有這樣看過西境的夜色了。”

薛鋮握住她的手,道:“往後得了空,我常帶你來。”

溯辭回眸笑睨了他一眼,聲音有幾分懷戀,“小時候嬤嬤看我看得可緊了,從不許我亂跑,宮裡待久了也無趣,有時候我就會半夜偷偷溜出去,帶著顏姝去宮殿後頭的山上吹笛子賞月。若天氣好,遠遠地還能看見最近的部落發出的星點亮光。那個時候我就在想,等長大了一定要去看看西境各處的模樣、看盡天下風光。”

“年紀小志向倒不小。”薛鋮打趣一句,道:“往後這天下風光,我陪你一同看。從南向北,自西往東,山水園林,黃沙雪海,你想看什麼,我們就去哪。”

溯辭轉過身,好奇問他:“西南可有什麼好看好玩的?”

“西南……”薛鋮頓了頓,笑道:“山水秀麗自然好看,好玩的就得看這百八十個匪寨能不能玩起來了。”

想到徐冉那副樣子,溯辭也笑了,問:“徐大當家那邊,將軍可有什麼打算?要不要我給你算算她的命?”

“先不必。”薛鋮道:“看他們這回能不能順利把東西帶回來,若有這本事,再謀劃吧。”

“將軍信不過燕雲寨?”

“燕雲蟄居西南多年,她想看我有沒有能力駕馭,我也得看她有沒有這個實力讓我下功夫了。”

看著薛鋮眼底的亮光,溯辭奇道:“徐大當家知道將軍來意?”

“既然京裡都有傳承的信物,燕雲寨也必然有。徐冉身為大當家,我知道的事,她一定也知道。”薛鋮輕點她的鼻尖,解釋道:“亮出身份後她就在試探我,我自然也要試她了。”

溯辭恍然,想了想又噗嗤一聲笑了,道:“可憐魏狄。”

薛鋮還欲張口說什麼,便聽見外頭傳來煙花的炸響聲,色彩斑斕的煙花在夜幕中陡然綻放,一朵接著一朵。炸響聲和人群的歡呼聲此起彼伏,溯辭立即從他懷裡跳了起來,三兩步走到窗邊,看著外頭連片的焰火,眼裡滿是驚豔。薛鋮隨後而至,摟過她的腰,將她緊緊貼在懷裡。

“今夜看過大漠的焰火,明日陪你賞孤城落日可好?”薛鋮把臉貼在她的鬢邊,溫聲低語,“總有一天,定會帶你看遍天下美景。”

“好。”溯辭扭過頭看他,眼裡浸著閃爍的光芒。

伴著升騰而起的絢爛焰火,薛鋮微微俯首,唇齒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