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西南之行的相關事宜均準備妥當,薛鋮也訂到了霜園的登仙臺。

承光帝給的時間十分寬宥,命他半年內到任即可,因插了地圖一事,三人一番合計後決定先去越州,順路去西境雲浮宮,最後再往西南赴任。

行程既定,只等帶溯辭去霜園後便可動身出發。

等到這日傍晚薛鋮來接溯辭,卻被顧氏和桂嬤嬤攔在了門外。

“娘?”薛鋮一臉疑惑, “您這是?”

“你先去霜園。”顧氏把他往外推,笑道:“我讓桂嬤嬤給溯辭換身像樣的行頭,晚些給你送去。”

“我就在這等吧。”薛鋮道:“又不趕時間。”

“讓你先去你就先去。”顧氏瞪他一眼, 嗔道:“你不得給小姑娘準備點什麼?”

薛鋮還欲再說什麼,卻被顧氏半推半搡地趕了出去, 末了還吩咐他不許偷看。薛鋮無法,只得先行一步, 臨去前回眸看了眼緊閉的門窗,嘴角漾開一抹笑容。

此時溯辭在屋裡瞠目結舌地看著床上鋪開的數件衣裙,訥訥轉頭問顧氏:“王妃,這些都要……”

“快試試。”顧氏笑著撿起一件石榴紅的裙子塞到她手裡,道:“這些模樣都不錯, 你挨個試,挑一件最合身的。”

溯辭敵不過顧氏滿眼的期待,只得一件件從頭試到尾, 最後在顧氏和桂嬤嬤驚喜的目光中選定了一件海棠紅的襦裙,搭著一件薄紗衣,再罩一件繡著花蝶圖樣的外袍。還沒等她仔細端詳一番,又被桂嬤嬤拉去妝臺前坐下,一頭青絲散下,被一絲不茍地梳成高髻,簪上步搖,又差人去院子裡剪了幾枝海棠花綴在發間。緊接著描眉畫目薄施脂粉,用胭脂在她唇上抿出一抹嫣紅。

她五官本就生得好,加上桂嬤嬤這一雙巧手,更是錦上添花。只見妝臺前的人兒雪膚雲鬢,珍珠步搖在鬢邊輕晃,黛眉鳳目,顰笑間眼波流轉如風過荷塘驚起的瀲灩水波,眉心那點紅痕與這一身衣裳相得益彰,連顧氏都不免驚嘆。

溯辭十分忐忑地站起身,在原地打了個轉,小心翼翼地問顧氏:“這樣好看麼?”

顧氏笑著執了她的手,打趣道:“看來今夜霜園的登仙臺是真要迎來一位下凡仙子了。”

溯辭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低低垂下眼眸。

顧氏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確認無甚缺漏後,便讓桂嬤嬤將她送往霜園。

這時薛鋮已將霜園打點妥當,等到天色逐漸暗淡下來時,王府的車駕也停在了霜園門口。桂嬤嬤陪著溯辭在侍者的牽引下一路走去登仙臺,待到遙遙望見薛鋮佇立的身影時,桂嬤嬤便笑著告退,牽引的侍者為她指明方向後也低眸離去。

石燈沿路蜿蜒向前,裙擺曳地,軟底鞋踩在路面格外輕巧,溯辭捏著手,忐忑又期待地慢慢走向薛鋮。

而此刻薛鋮的眼裡只能看見朦朧的光暈中有位美人款款而來,雲鬢花顏,清亮的眼裡如浸著星子,又透出幾分瀲灩的嬌色。他露出驚豔之色,隨後笑著向她伸出了手。

柔夷落至掌心,薛鋮握住她的手,低眸道:“你這樣,很美。”

溯辭吐了吐舌尖,與他並肩而行,嘟噥道:“桂嬤嬤折騰了許久呢。”

薛鋮含笑道:“那可多虧了桂嬤嬤一番心思,能見此姝顏。”

溯辭一眼橫去:“將軍是說我平日不好看咯?”

“怎會。”薛鋮帶著她走上石階,笑道:“只是今夜更甚,一見難忘。”

石階蜿蜒向上,直通高臺上的亭子,夾道有桂子馥郁、海棠壓枝,更有諸多名貴菊花爭相綻放。越往高去,視野越漸開闊,幾乎將整個霜園夜色盡收眼底。樓宇亭臺,各色燈籠,甚至還能看見遠處蓮花臺上舞姬曼妙的身姿。

等步入亭臺,便能見亭子另一側乃是直削向下的峭壁,底下是流淌的清溪,有無數花燈漂流其上。還有樂師立在竹筏上順水而行,曲聲悠悠,令人心曠神怡。

溯辭正扶著欄杆向遠處眺望,眼裡盡是驚嘆之色,薛鋮走上前環住她的腰,將她圈在懷中,指著園子一處道:“你看那兒。”

溯辭順著薛鋮的手指看去,只見燈影零星的院子一角騰起一絲亮光,而後接二連三向周邊蔓延,一圈圈將整個霜園覆蓋。而後那亮光騰空而起,慢慢飄向夜空。

“天燈!”溯辭驚道:“這麼多天燈!”

夜幕之下無數天燈冉冉升起,彩色斑駁,如星幕下的彩虹,直上九天。

薛鋮將臉貼在她的鬢邊,低聲道:“這些本該留在喜宴上的,誰知偏被這些事攪亂了。”

溯辭搭上他的手,看著滿天天燈,笑道:“如今你把這些都用了,來日喜宴你要怎麼辦?”

薛鋮輕吻她的耳際,道:“無妨,他日我必會給你一個難忘的喜宴。”

溯辭轉過身,仰起臉看他,笑道:“薛將軍,你這是在求娶我麼?”

薛鋮看著她眼裡狡黠的神色,低頭吻上她的眉心,鄭重道:“溯辭,我們成親吧。”

“不管封世子妃的旨意能不能下來、何時下來,只要你點頭,咱們擇日即可完婚。”他目光灼灼,說:“爹孃不會反對,雲浮宮那裡我親自去說。就算不能在京裡辦,咱們也能去西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