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驍衛府上下沉浸在一片肅色之中。等沈叢言抵達時, 薛鋮正立在正廳中,地上擺著那個刺客的屍首,廳中除了李檀和左右司階之外,再無旁人。

沈叢言上前拱手行禮,薛鋮回禮後引他入座,而後直奔主題,簡略將遇刺一事描述一番,道:“沈大人,這此人武功不俗, 又能避開所有人耳目潛入驍衛府,必做足了準備。若今日再多來幾個,沈大人此刻見到的屍首恐怕就不止一具了。”

沈叢言眉心微擰, 問:“薛將軍可有線索?”

“這種刺殺絕非一時起意。”薛鋮眸光閃爍,“恐怕與今日京城的案子有所關聯。”

“你是說……”沈叢言沉吟:“這和刺殺北魏臨安王的是同一夥人。”

“不無可能。”薛鋮道:“沈大人可將此人帶回大理寺驗屍, 不過這些人行蹤身份詭秘,私以為恐怕發現不了什麼東西。”

見沈叢言沉思, 薛鋮又道:“以防萬一,是否要加派人手護衛驛館?刺客刺殺失敗,未必會就此收手,此番行刺於我,猜測恐有令驍衛自亂陣腳之意。”

畢竟若能誅殺左驍衛上將軍, 必定會對京中佈防有所影響,藉此良機趁虛而入再度行刺北魏使團,不失為一計上策。

茲事體大, 沈叢言只能小心為上,沉思片刻後道:“我將此屍首帶回大理寺,必會向陛下稟明其中關節。至於驛館的防衛就勞煩薛將軍了,還望薛將軍千萬小心。”

“有勞沈大人。”

待送走沈叢言,一直沉默的李檀終於沉不住氣,開口問:“將軍,這麼大的事就這樣全權交給大理寺了?!”

薛鋮看了他一眼,卻問:“你可知我為何只留你們三人在此?”

三人俱是不解。

“堂堂左驍衛府,竟能讓人刺客光天化日之下潛入。”他的眸光幽深,一字一頓道:“耐人尋味。”

品出他話說所指,三人頓時大驚,李檀率先道:“將軍是說府中有細作?!”

“不無可能。”薛鋮道:“真相未明之前都無法下論斷,但不可不警醒,尤其是驛館的防衛,這次無比要挑可靠信得過的弟兄,不可有失。”

“是!”三人抖擻精神,很快去準備增添驛館守備之事。

薛鋮一人立於廳中,眼前的視野有一瞬的恍惚,疲憊地抬手抵住眉心,袖口微微下滑,露出的手腕背部一線極淺的傷痕。

方才交手只時,那個刺客雖沒有得手,卻也在他手上留下一道傷口。起初並未覺得有何不妥,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薛鋮只覺呼吸逐漸變得沉重,整個人也跟著昏昏沉沉起來。

他皺眉晃了晃腦袋,勉力維持著一線清明慢慢向外走去。

薛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過這交錯街巷的,眼前的影像已經開始出現重影,他緊咬牙關拖著略顯虛浮的步子前行,直到眼前出現那熟悉的院門,用盡力氣扣響門扉。

不多時,院門緩緩開啟,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薛將軍?”

薛鋮張了張嘴,卻似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一般眼前一黑,整個人向前栽去!

溯辭看見他煞白麵容時已是吃了一驚,又見他迎面栽倒,忙不疊伸手撈住薛鋮,心道不妙。

確認四下無人之後,溯辭立即將薛鋮拖進屋搬上床,只見他面無血色,渾身發冷,無意識地顫抖著。溯辭皺眉將他上下查驗一番,很快在他手上發現了那道傷口。

傷口僅僅極細一線,但此刻卻隱隱發青,溯辭見狀立即反應過來,隨後起身去拿解毒丹。還好來中原前做足了準備,就算溯辭並不精於醫術,卻也應付得過來。

烏黑的藥丸用水化開,一點點喂入薛鋮口中。但解毒丹也不是立竿見影的效果,加上薛鋮這毒來勢洶洶,喝完藥後依舊雙目緊閉渾身發冷,不一會兒眉宇間竟凝出一層薄霜。

溯辭抱來屋裡所有能翻到的被褥衣物,一層層將薛鋮裹了個嚴嚴實實,而自己跪坐在床前,將手伸進被子,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薛將軍,你可不能有事!

溯辭眉宇間滿是擔憂,給他服了解毒丹也不大放心,一咬牙又起身走了出去。

身為雲浮聖女,溯辭從小到大幾乎是在天材地寶裡泡大的,以防被別有用心之人操縱利用,她自幼接觸到最多的東西就是毒與解藥,以至於到現在尋常□□在她身上幾乎起不了作用。雖然並不知道薛鋮身上的毒究竟是什麼,但為求安心,也只能試試了。

鋒利的匕首割破手腕,鮮血順著傷口滴落在碗中,足足接了半碗溯辭才收手,胡亂包紮一通便急匆匆端著碗跑回房中。

又給他餵了一碗血,溯辭這才安心不少,老老實實守在他的床邊。見他眉宇間霜色未褪,身體依舊發冷,她又擰來熱帕子給他敷臉。如今天氣轉涼,帕子冷得很快,如此往複幾次,溯辭索性般了個火盆擱在床尾。

忙碌半晌,加上剛放完血,溯辭只覺疲累,趴在床邊也慢慢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