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觸的那一瞬,血滴滋地一聲化作一縷青煙消散,石陣也在那刻恢複如初。

薛鋮的目光凝在了她的面上。

她的面色從一開始的凝重到最後的驚慌全部被他收入眼底,薛鋮已經知道了答案。

“將軍。”溯辭駭然抬頭,道:“有……”

薛鋮豎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溯辭一噎,慢慢把話吞了回去。

“看來你的卦還算準。”薛鋮輕笑,面上竟有幾分贊許,“所以這一路務必警醒著點,別出什麼岔子。”

“將軍。”溯辭面色複雜,壓低聲音道:“這可是死卦,會丟命的。”

“那又如何。”薛鋮搖頭,“既然避不過,迎刃而上就是了,畏首畏尾不是我的作風。況且……”他挑眉,“之前不知是誰信誓旦旦要保我五十年無虞,這就打退堂鼓了?”

“嘁。”溯辭撇了撇嘴,“我向來說話算話,只要你不自己抹脖子。唔,不對,你就算抹了脖子我也能給你救回來。”

薛鋮失笑:“承你吉言。”

二人又寒暄幾句,薛鋮被急匆匆趕來的魏狄叫走,餘下溯辭一人盯著尚未收起的石陣發呆。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重新擺陣。

這一回,問的是天下時運。

不出片刻,石陣的光芒令她驚訝地張大了眼。

那顆百年之前就不知歪去哪兒的帝星,第一次有了歸回正軌的跡象。

軍中的事務交接得十分順利,翌日清晨,一行人整裝待發。

但臨行前薛鋮突然改了主意,除了魏狄與溯辭,他只留了一人隨行,說是輕裝從簡。豐將軍也勸不動他,只能說一句萬事小心,目送他們四人絕塵而去。

旁人或許不解,溯辭卻猜到了薛鋮的用意。

若回京之路真如她所說一般是死卦,縮減人手一則可避免大面積的傷亡,二則也靈活便於行動,況且他單獨挑的那個人必然有過人之處。

那個士兵高高瘦瘦,乃是薛鋮手下最出色的探子,名叫孫展。洞察力極為敏銳,輕功了得,最善暗器,恰能彌補魏狄正面硬剛的短板。

臨行前,薛鋮曾悄悄交給孫展一封密信,讓他若遇上變數,必須脫身將這封密信帶回京城。

敵方的目標是他,魏狄耿直絕不會獨自逃走,溯辭又指望不上,孫展正好合適。

即使一切安頓妥帖,薛鋮心中依然有一個猜不透、也不敢多猜的疑惑——若真是死局,對他出手的那人是誰?除了北宮政,還有誰會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置他於死地?

八月秋高氣爽,路上偶爾能看見山野村落間金黃的稻穀,偶爾風送桂花香氣,愜意非常。

他們一路走官道住驛館,即便有露宿的時候,也挑的是視野開闊、一有風吹草動可及時防禦的地方,十分謹慎。

溯辭罩著面具遮去了大半張臉,一雙忽閃的眼看著一路景色,很是雀躍。每當人少或只剩下他們四人時,她便會摘下面具透透氣。一開始魏狄和孫展還有些不自在,過了兩天似乎也習慣了,不必見著溯辭抬手去摸面具就條件反射似的扭頭。

直到第三日黃昏時分,一行四人順利抵達幷州邊陲。從此至豐州最近的一個村縣也有大半日的腳程,期間盡是山路,四人沿山溪而行,尋了個獵戶的空屋暫時落腳。

溪水清澈,有魚暢遊期間,正是一年中最肥美的時候。溯辭見到活魚哪裡還肯光吃幹糧,一面嚷著加餐吃肉,一面忙不疊地甩開鞋、捲起褲腿就往溪水裡淌。